第76章 番外四

太上皇病重的那一年,是雍正十年。

还差两年不到八十岁,太上皇小小的遗憾。

还差两年不到三十岁,潇洒就开始变老了。

雍正十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大雪纷纷扬扬,西北风呼啸地吹着世间的一切,畅春园的清溪书屋外头,魏珠穿着毛皮大披风,尖声传达皇上的命令:“所有御医、太监,宫女和侍候的人,一律退到外头。”

看着众人都退出去了,魏珠还不放心,又在房内,房外亲自检查了一遍,向侍卫们交代了几句,这才走进里间,来到太上皇的病榻旁,轻声说道:“太上皇,太上皇,人都走了。”

床榻上烧着火炕,里外隔间的地方放着七八个火盆,太上皇盖着厚厚的被子,正在昏昏迷迷地睡着,潇洒守在床边,呆呆地望着老父亲。

此刻的太上皇脸色又灰又暗,沟壑般的皱纹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说:“嗯,这样就好。我们说说话。胤禝,你的兄弟们都来了吗?叫他们都进来吧。”

魏珠答应一声来到门前,掀开厚厚的帘子,躬身行礼说:“皇上,大爷、二爷、三爷……,太上皇叫你们呢。”

等到这些爷们都进去了,他合上帘子,站在门口候着,双手拢着在胸前,缩着脖子,望着大雪纷纷白茫茫的天地。

皇上领着兄弟们默默地跪在床边,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太上皇一眼也不看他们,更没让他们起来:“老八……?”

八郡王哭道:“汗阿玛,儿臣在。汗阿玛,您保重自己。”

太上皇道:“人称你一声‘八贤王’,说你四哥冷酷刻薄,朕说你柔懦无为,朕说你不及你四哥才德兼全,且恩威并济,大有作为。你可服气?”

“儿臣服气。”八郡王磕头出血,颤声说道:“汗阿玛,儿子活到这个岁数,才是明白,人世间,雷霆雨露皆是恩。儿子不敢为自己辩解。儿子自幼不受人重视,一心讨巧,且性情倔强,不善处人。儿子自以为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气恼了汗阿玛,儿子悔之晚矣。”

太上皇平静地说:“你现在能明白,也不晚。朕很欣慰,你成了‘真菩萨’,渡人渡己,也是一份福气。”

这句话一出,八郡王的眼泪流到嘴巴,苦苦涩涩:“汗阿玛……汗阿玛……”

太上皇声音低沉,但却十分清晰地说:“今天精神好,把你们都找来,和你们说说话,也是说一个清楚。其他人一出生就梦想着升官晋职,享受荣华,你们一出生,什么都有了。但如果你们听任的摆布,奉职无状,胡作非为,那么,再好的富贵,也不能到头的。记得,朕有一次西征准格尔,孤军深入,被敌军围困,朕长到三十岁,下命令,要了那么多人的命,却是第一次杀人。五个八旗侍卫背着朕,杀出了重围。路上没有吃的,都把仅有的一个干粮给了朕,自己去啃草根;只有半皮囊水,可是都一口不喝,全给了朕,自己喝马尿……就是这份至死不渝的忠心,要朕活了下来。

于成龙、郭琇……都是清官啊,他们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好事,他们退休回家养老,家里的子孙们都嫌弃他们窝囊无能,朕能不顾着吗?朕不顾着他们,谁顾着他们?朕若不护着他们,给他们后代恩荫,他们的后代没有银子,怎么活?都是做父亲的,百年后也不安心……

人情世故,你们都体会的太浅了。

所以朕才把这江山传位、国家社稷的重任,托付给老四,也托付给很多老臣。你们不服气,拍着胸脯自己问自己,谁能和老四一样,当天下的百姓是个人?”

太上皇说到这里,早已老泪纵横,气喘不止了。潇洒拿着一块热毛巾在水盆里绞干,轻轻地给老父亲擦眼泪。

皇上领着兄弟们一边磕头,一边同声发誓:

“汗阿玛,请放心。儿臣定不负汗阿玛和万民的重托,保百姓安康,保大清的万年江山!”

太上皇这番话,也许是他临终前说得最多、最清楚的一段话了。从那天交代了儿子们,又向他们安排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好起来。

到了雍正十年的腊月里,太上皇的病情越来越重。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耳朵已经完全不能听见声音了。

太上皇无法接受自己如此没有尊严的样子,躺在床上,吃穿拉撒都不由自己。潇洒咬着牙,问:“阿玛,儿子给您用猛药?”

太上皇听不见,但他相信,他的儿子会做出最体贴的行为。

太上皇这一生戎马,八岁登基,除鳌拜夺权,平定三藩叛乱,三次西征,开疆辟土。做了六十年的皇帝,十年的太上皇,足迹遍及七大洲五大洋,临终之际,他要有尊严的走。

用了猛药后,他浑身疼的厉害,到底是清醒的时候多了,耳朵也好了一些,喜欢召来女儿们孙子们重孙们说说话儿,一家人之间,雍雍睦睦,享受点天伦乐趣。这是太上皇临终最开心的时光,其乐融融。

腊月里的北京,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黑沉沉的云,白花花的雪,在怒号的北风中,把北京城搅成了一片混饨世界。大臣们王公贵族们在畅春园的空地上,搭满了帐篷,随时候着。公主们挤在抱厦里。皇上和皇叔们,一起挤在清溪书屋的后院几间屋子里。

在清溪书屋正屋中的太上皇,已经处在弥留之中了。他平静地躺着,像一盏熬干了油的灯。油尽灯枯中,只有那不断闪动的双眼,还略显出一点活气。他口齿含混地念叨着:“到头了,到头了。你的这一天,也到了啊。”

潇洒一直默默地守着,见到太上皇口中嚅动,似乎是在说话,便趴在他耳边说:“阿玛,外边该见的人,您都见过了。阿玛,您还有吩咐吗?”

太上皇无力地看了儿子一眼,似乎要交代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说:“叫,叫你的哥哥姐姐们……”

潇洒点了点头,急忙让魏珠去传命。很快,皇上为首,领着皇子们小跑进来,齐刷刷地跪在老父亲的床边。年长的,还能勉强自持,年纪轻的,已经在暗自饮泣了。

这会儿,太上皇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他叫道:“老四,过来,坐到朕的身边。”

皇上强忍着热泪来到前边,跪在床头,双手捧着皇父那已经发凉了的手。就听太上皇说:

“朕只有一句话交代。你们不要闹,要识大体。教导你们的子孙们,也不要闹。任何的城堡,都是从内部先坏掉的。你们一闹,大清就完了。可这天下,不是你们不闹,就能安生的。内忧外患,你们不光不要闹,还要勇敢,养在深宫,不知12345……怎么可以啊?你们,要好好的……”说着,他用力地捏了一下老四的手。皇上感到,这一捏那么无力。

皇上满含热泪地说:“汗阿玛放心,儿臣等记下了。”

太上皇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这份江山,突然坐了起来,抓起手边自己一直佩戴的一串念珠,朝四儿子伸着:“你的脾气太急了,要记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皇上哭着,双手接了:“汗阿玛,儿臣谨记。”

太上皇转头,望着另一个,和江山一样要他放心不下的儿子,说:“胤禝,你要帮阿玛看着,你的兄弟们……你的侄子们……”

潇洒双手扶着他,口中答应:“阿玛,您放心。”

太上皇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人影了,青筋暴露的苍老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他的手,叮嘱道:“你要好好的。”

“阿玛,儿子一定好好的。”

“胤禝,……”太上皇喘着气,问他:“阿玛,能见到祖母、皇父皇母、皇额涅……吗?”

“能。阿玛,想见到谁,都可以见到。”

“你娘亲,阿玛见到她,一定要……”

要什么,太上皇没有说出来,含笑而逝。

殿内立时哭声一片。老父亲握着自己的手,还是紧紧的!潇洒抖着手,给老父亲诊脉,眼泪无声地落下。

七十九岁老父亲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怀着对大清王朝的无限深情,也怀着对儿孙们强烈的牵挂,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他是华夏历史上在位六十年的皇帝,也是一位儿女最多的皇帝,他还做了十年的太上皇,他一生辛劳,有功于大清,有功于社稷,也为他的后人留下了一个花团锦簇尽情挥霍的广袤江山。

他在颂扬和痛哭声中含笑瞑目,去见另一个世界里,他想见的人了。

门口候着的太医一一进来,诊脉的手一一松开,出来后,一起悲怆地说了声:“太上皇——驾崩了!”

殿内殿外,立刻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雍正十一年的开始,正月初八日,大清国的太上皇驾崩。

举国大丧。

铺天盖地,和这洁白的大雪一样,白茫茫的白。

净身、穿衣、装扮、祭文……小出殡、火花、大出殡……潇洒木呆呆地随着一个个流程,机械地完成一个个动作。

雪白的衣帽孝服穿在身上,覆辙孝布的靴子踩着碎琼乱玉,“咯吱咯吱”地响。仰头看看已经糊了白纸的畅春园,到处布满了白花花的幔帐纸幡,在半阴半晴的天穹底下,夹裹着雪花大雨的西北风一过,金箔银箔瑟瑟抖动着作响,似乎是他无声的哭喊。

这雪下的越发紧了。

送太上皇的梓宫进去景陵地宫,潇洒伸手,轻轻抚摸厚重的金丝楠木,无限的眷恋和不舍涌上心头,“阿玛……”口中轻轻念着,怎么也不舍得就此离去,怎么也无法相信,老父亲真的离开了自己。

“阿玛……您……就这么……睡着了?”他呆呆的。刹那间,象被人用锥子猛扎了一下,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阿玛啊……这是真的……”他还是没有眼泪,但视线已变得模糊。似乎不相信眼前的现实,他的阿玛,还和每一次生病一样,好了起来,嫌弃地说“你还没长大,阿玛哪里能离开?”

他试探着向前倾身,要抱一抱阿玛,双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下!

皇上惊慌地拉着他:“十九弟!”

潇洒恍恍惚惚的,低头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身心都熬到了极点,却是强撑住了。

一步一个脚印,出来地宫,石门关上,任由两个哥哥帮他脱了一身缟素。

天空高远,大地厚重,潇洒失去了娘亲、狼妈妈、师父、祖母、阿玛……于天地间,宛若一片洁白的雪花,孑然一身。

没有了来处。

他的归期,也要近了。

身边的三哥喃喃自语:“从此以后,我惊天动地的悲喜,寻愁觅恨的矫情,头疼脑热的烦恼……再也没有人在意了。”

四哥大声训斥了他:“胡言乱语。每次办理丧事三哥都闹,这次朕以为你改正了。果然是……”

后面的话潇洒没听见了,他蓦然想起“冷暖自知、悲喜自渡”,身体摇摇晃晃,一张脸白的和手里的孝服一般。

“十九弟……您得撑住……这个时候出不得事……”大郡王和二郡王急忙趋前一步,一边一个死死架住了他。五郡王也是满心凄惶,小声泣道:“十九弟,不要听你三哥胡说。我们都是兄弟,你记得……”

“阿玛……”潇洒嗓子干涩地念了一声,两行热泪扑籁籁顺颊而下,咬着牙镇定住了自己,对兄弟们道:“哥哥弟弟,你们先去忙着吧,我这会子心里乱得紧……”

丧事后,办丧事的人家在银子外,亲自答谢送葬的民工。潇洒没有精神,呆呆地站在陵园里,天地间,听着松林涛涛。

已经是春天,花吐胭脂、香欺兰蕙。春天里的陵园,草色青青,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安静地盛开,万年常情的松林上雪花开始融化。

他的记忆里,还是阿玛去世的那天,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回来京城,潇洒整天整夜地,光溜溜地泡在雅玩斋的湖水里,一头黑发飘着,宛若一条五脏六腑干涸的鱼,即使回到大海里,身上也没有水汽。

兄弟们都很担心,但也知道,只能他自己走出来。

最是无情的人,也最是重情。哥哥弟弟们再伤心,也都有妻妾儿女的安慰,……太上皇的驾崩,潇洒是最伤心的,最孤单的。

兄弟们越发担心他。

大臣们忙着政务,公主们额驸们外甥们陆续离开了,要回去他们的封地。大郡王、二郡王……二十四贝子,每天轮流的守着他,和他说说话儿,不拘说什么,只要他不再沉湎在伤心里,不那么孤单。

年长的哥哥们都五十多岁了,皇上曾经冷硬的面孔,也变得好似用尽了力气一般的柔和。他在西花园处理完一天的政务,眼见夕阳好看得紧,换了一身酱色隐花常服,慢悠悠地踱步。来到雅玩斋,蹲在湖边,望着水里白练的人影,蹲的累了,手脚麻了,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儿,感觉有点口渴,唤一声:“拿酒来。”

苏培盛忙领着小太监上前,放好一个小桌子,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茴香豆,一碟炸小鱼儿、一碟子烫青菜……

皇上接过来苏培盛手里的酒葫芦,坐在小马扎上,拿筷子夹了一筷子花生米吃了,抬手看了看天,举着酒葫芦一口一口地慢慢饮着,好一会儿,他转头,看着苏培盛领着几位宫人候在不远处,掏出来怀里怀表看看时间,半晌才道:“都劳累一夜,乏透了。都去休息,朕和十九弟说说话儿。”

“嗻。”苏培盛领着宫人们,行礼退下。

皇上喝着酒,用着小菜,语气慢悠悠地:“同盛金的烧刀子,越发地辣了。四哥可能是年龄大了,受不得这味道了。这几天,四哥用着鹿血,也感觉到累了。十九弟啊,四哥刚登基那天,坐到乾清宫正中的须弥宝座上,心中仍是一片迷乱混沌。”

皇上冷峻的目光里,有一抹回忆之色,语气也越发动情缓慢:“……虬龙盘螭的龙座又宽又高,明黄软袱面冰凉软滑,真大啊,足可坐三个人的那么大,四哥一个人,端坐中间,两边的檀木扶手都摸不到。”

“四哥觉得奇怪,往日在下面仰头望着汗阿玛坐在这龙椅上面,只是觉得尊贵庄严,自己坐上去,怎么会真正体味到‘四边不靠’孤家寡人的滋味那?十九弟你说,四哥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那?”皇上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甚至连徐徐鱼贯而入的叔王兄弟、并马齐、阿灵阿、揆叙、张廷玉、许嘉俊……这些极熟捻的人,也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四哥听着他们三呼万岁,三跪九拜大礼,四哥怔忡良久,才突然警觉过来,自己已经是皇帝了,是统御华夏抚有万方,天地宇宙间的第一人了!四哥激动啊……”

皇上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开始老迈的脸上泛上一丝潮红,只一双眼睛依旧冷峻刚硬,眼神安详中带着尊贵。

潇洒在水里听着,做一个很好的听众。

皇上自从做了皇帝,很孤独很孤独。皇上是隐忍坚定的性子,某一方面,他甚至是享受这孤独的。

他在老父亲废了二哥的太子之位,着急一年也没有希望复立二哥后,面对兄弟们之间的争斗,他就萌生了争位的心思。

他要争位子,也是走他的风格,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情,他是一条汉子!

“四哥喜欢做皇帝!”但见皇上望着湖水里的弟弟,眼睛里仿若有一片火焰燃烧,激动要他面孔都发红发亮,“四哥知道很累,很艰难,骂名万千,可是四哥就是喜欢!”

潇洒蓦然开心地想笑。

四哥喜欢做皇帝。

再苦再累,也要做一个自己心目中皇帝的样子!

而他避开皇位,以为一生无忧了。却是走上另外一条孤独的道路。可是,不管这条路如何的荆棘,如何的望不到头,他喜欢!

其他道路上的花团锦簇,他们偶尔也会向往,可他们都一往无前地走在自己喜欢的一条路上,纵使蔼蔼浮浮,瀌瀌弈弈,依旧孤独前行。

太上皇的三年孝期过去,潇洒经常帮助朝廷办差,一年的时间有一半在北京,有空闲的时候,他一个人,五湖四海地逍遥着,走到哪里是哪里。

在外头的时候,他每每忘记剃头,反正穿着一身道袍,也没事儿。

师兄潇然道长忙着自己的事情,还收了三个徒弟,他不放心师弟,经常通信问问。

有一次,潇然道长在信里说:“师兄的二徒弟,常常伤春悲秋,即使年不到二十,却时不时地冒出来惊人之语。三徒弟看完《西游记》,闹着要当孙悟空,他说:‘现在你看孙悟空厉害,其实啊,孙悟空一点都不厉害。等你长大了,你不光头上戴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你还有猪八戒的身形,沙僧的发型,唐僧的唠叨……”

潇洒当时,正在晚年积雪的昆仑之巅,看两大高手比武,看完师兄的信件后,乐得哈哈哈大笑,给送信的“信鸽们”一张银票,还是止不住地笑。

他比武也不看了,飞身下来昆仑之巅,找到一处人烟多的城镇,在大街上站定听着摊贩们的吆喝声,飞到捏糖人的摊贩前,买了一个孙悟空的糖人,小孩子一般含在嘴里,美美地享受着。

潇洒去见他每一个姐姐们的最后一面,护送她们的梓宫回北京安葬。

潇洒送走他每一个哥哥们,每一个嫂嫂们,用心尽心地操办丧事,送他们去东陵。

雍正二十五年,皇上退位,四皇子弘历继位。

乾隆三年,太上皇驾崩,临终遗言,恢复多尔衮亲王身份,恢复鳌拜的辅政一等公身份,过继一个儿子给潇洒做嗣子。

乾隆三十年,潇洒从盛京祭祀,回来北京,发现弘历侄子,以前看着挺好的,怎么到老了,越发不像样子了?

干脆一掌打昏了他,带着他出海去了。

继承人都选好了,还是雍正皇帝生前选好的继承人,前朝后宫都喜气洋洋的准备新帝登基,没有一个惦记他们的“太上皇”,还挺羡慕的。朝野都说:“十九爷带着太上皇修仙去了……”气得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弘历在船上吐血昏迷。

一觉醒来,到了船上,变成“太上皇”,弘历经历了震惊、暴怒、发疯等等情绪,发现没人来救他,他十九叔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小命,变成哀求和哭嚎。

可是他的十九叔全当他不存在,一直到现在,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淡淡的一个眼神。

“十九叔,弘历是皇帝!”弘历嚎着好似一个小孩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太上皇。

潇洒:“哦?是皇帝?不是‘十全宝宝’?‘十全宝宝’这也是你能用的名号?你自己‘十全’了,家人、国人、后人那?做事做人不留一点余地,长厚似乎作伪,智多近乎妖邪,老而不退是为贼。”

!!!

!!!

弘历咸鱼一般的,躺在甲板上正自己擦嘴巴上的血迹,听了这话,气得活了过来“哇哇”地哭:“侄儿哪里做的不好,十九叔教导就是,如何能直接带走侄儿,做了‘太上皇’?”

“不直接带走你,你能答应退位?”潇洒给他一个体贴的微笑:“你自诩‘十全宝宝’,却最是不省心的宝宝。”

弘历呆呆乎乎地望着他的十九叔,气得又吐了一口鲜血,却是一只手不死心地抓着十九叔的道袍衣襟,哽咽道:“十九叔,侄儿要修仙。”

“你先把人修好了。”亲亲十九叔,很是无情。

老头子弘历眼睛发直,望着北京城的方向,好似听到新帝登基的丹陛大乐的声音,心神剧震,再度昏迷了过去。

凭良心说,弘历确实是,华夏两千年来集中了历代帝王智慧的成功皇帝。问题是他太成功了,前面父亲祖父打下来的基础太好了,等他内忧外患都忙完了,闲的屁股疼,自己开始折腾自己了。

他是皇帝,这“自己”不就是大清国?犯了错也只是打龙袍,打不到他身上,他自然不知道疼。

潇洒带着他出去三年,也不要人伺候,要他自己穿衣服自己做饭吃饭,他终于从“古今中外我最棒棒哒宝宝”的心态中,康复出院。

深入田间地头,走街过巷,穿州过府……弘历又开始担心,新帝到老了,万一也犯了他曾经的毛病,哭喊着求着,回去了北京一趟,带着他看好的几个孙子孙女,和他一起流浪。

在潇洒看来,他就是想要找人伺候他,只是潇洒也没拦着。

皇家人一代一代的,越发不出宫门,再过几年,真要被各方势力养成,连小娃娃都不能生的“大肥猪”了。

时光流逝,潇洒不光送走他的舅舅们姨姨姨夫,在秦淮河的姐姐姨姨们,也要送走昭华姨姨和师兄了。

潇然道长临终说:“师弟,你只管自己开心,其他的,自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