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书即刻叫了人来,把生员拖过来,按在地上,打了三十大板。
他知道顾励心地仁慈,是以这三十大板并未下死手。那生员受了刑,还能说话,喘了口气说:“学生既然受了刑,这毒妇是否也该按照我大楚律法,从严发落?”
顾励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问道:“你说杨廷璧诡辩狡肆,你倒说说,他哪一点说的不对?你读了这么多的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具体问题,应该具体分析,一个长期承受家庭暴力的女人杀夫,和女人偷情杀夫,岂能混为一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丈夫若不贤明宽和,便是失道,男人的拳头,应该是用来保护弱者的,倘若向弱者下手,那便是失道,朕若是失道,御史可弹劾朕,朝臣可反对朕,难道丈夫的权力,比朕还大,容不得忤逆冒犯?”
这生员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其他生员学究们跪下来道:“是吾等冒犯了陛下,可是这女人杀害亲夫,就算情有可原,也不是全然无罪。”
顾励说:“裁决之事,自然有三法司量刑裁夺!若不是你们贸然闯入,此时这案子已经审完了。”
他走到生员们面前,说:“朕亲自听审,为的便是公正。我大楚泱泱大国,若是无法为一个弱女子主持公道,那还配称什么□□上国?若是无法保护弱女稚子,那修再多的律法又有何用?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朕的子民。朕为这女人主持公道,便是为尔等主持公道。你们会明白的。”
这事终于尘埃落定。顾双兰被判仗刑,杖责二十。此外,她被聂氏家族夺走的田产,需得归还她,被抱走的孩子,也需得还给她。
此外,刑部需得重新修订律法,把家庭暴力写入律法禁止的条目之中。
聂光裕在牢中听说了结果,终于是忍不住,哭着向皇城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然而,无论他此时心里是怎么想的,顾励都没精力再去了解他了。聂光裕行刑的时候终于到了,这天他在囚车上,被押送到宣武门外去。道路两旁不少百姓追着看。
顾双兰也抱着儿子,站在人群边含泪看着,聂光裕看着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廷璧站在道路尽头,囚车经过时,他看着聂光裕,说:“我刚入朝为官没多久,穆丞相问我,有什么理想抱负。我说,我要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他笑着说:‘要做一个好官啊,那可是要比坏人更聪明,更狡猾才行啊!’,他这般叮嘱我,自己却不够聪明,不够狡猾啊!”
聂光裕不由得出神。
因为这话,穆丞相也曾经对他说过。
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充满期冀的。
聂光裕呼吸一滞,那原以为已冷成石头的心,到底是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宣武门门楼上,高悬着“后悔迟”三个字,便是他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