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南锦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怎样才能自然地笑出来,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沉沉入梦。
从此以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不再重复当年之事。
南锦知道,她不相信任何东西,也不能相信任何东西。
她也一直知道,当年蒹葭楼楼主之所以救了她,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为自己是要挟楚裕的把柄。
更何况,她是个孩子。
一个自小在恭亲王府长大,天真无害的小世女。
以至于当南锦杀出一条血路,踩着蒹葭楼十二院院主的尸体上位时——
没有人能想到。
最终刺穿他们心脏的,居然是当年那个含着笑的小女孩。
但时至今日,南锦已经累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变过。
从开始到现在,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一个很卑微,也很简单的理由。
这是支撑着南锦始终看轻一切,残忍地对待任何人任何事的理由。
可是如今,南锦有些茫然了。
从前她害怕,害怕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现在她依然害怕——
害怕灯烛尽灭,瞧见堆叠成山的尸身,手上沾染的血。
更害怕午夜梦回时。
最美丽的那两颗头颅,正滚落在她的脚边。
那是南锦一步步登上高位,试图用杀戮和遗忘掩埋的往昔。
但在梦境里,记忆趋于混乱。
当她一步步爬上去。
却又从尸山血海的最高处跌落时。
南锦低下头,看见那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仍会感到浑身颤栗。
她只能含着笑,告诉自己,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提起剑。
将整个梦境摧毁得支离破碎。
再度醒来时。
南锦的手里没有握剑,也没有握着破碎的梦境。
她机关算尽,狡猾地活了下去。
最终却只能茫茫然伸出手,去抓那一片虚无,颤声说:“娘亲,你看,桃花开了。”
黑夜漫无边际。
如南锦所料,无人应答。
一切的尽头。
只有她自己,也只能有她自己。
……
但在那一天。
南锦梦醒之后,意识朦胧间,茫然地伸出了手。
却也没想到,下一刻。
她的手指还没抓住些什么,便被薄刃给割出了血。
当南锦看见那张清冷淡然的容颜时,才反应过来。
原来她此时正宿在蒹葭楼。
正和仇人的妹妹经历了一番巫山。
南锦愣住了。
不是因为容怜趁她入睡之时,居然准备提起剑刺杀她。
而是因为……
她刚刚真的睡着了。
她在一个陌生人的身边安然入睡。
醒来后,还说了一句梦话。
过了半晌,南锦看着指间渗出的鲜血。
再看看持剑的容怜,微笑着问:“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还想杀我?”
容怜摇摇头,答道:“不知道,但我的确很想杀你。”
南锦再问:“那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容怜顿了顿,缓声说:“因为你刚才说出的话,还有显露出的表情,给我一种……”
南锦看着容怜微微蹙起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