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杯碎裂在戏台上。
因为这道声响,整个日晟阁显得愈发安静。
说完这句话,萧瑾转过头,本想带楚韶一起走。
但她愕然地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对方已经站起了身。
身姿笔直,面上含着微笑。
好像台上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似的。
楚韶的唇齿间溢出了笑声,甚至抬起手,击掌三声。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
红衣女子依然戴着血蝶面具。
她看着楚韶,笑问:“王妃娘娘看得可还满意?”
楚韶微微颔首:“刚开始是有些无趣的,不过好在渐入佳境、引人入胜,算得上是一出不错的戏。”
渐入佳境、引人入胜?
听见楚韶做出的评价,萧瑾愣住了。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这两个词究竟算是天真,还是残忍。
连带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笼上了一层烟雾。
她们在说什么?
红衣女子笑道:“王妃娘娘看的开心就好,想必您也该知晓,这份大礼究竟是什么了。”
楚韶点了点头。
对于这一切,红衣女子似乎很满意,于是柔声说:“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接下来,就让她登场吧……”
还没等到楚韶作出回应。
大厅内陡然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哨声。
顷刻间,朱门倒塌,窗棂碎裂。
仿佛一场围剿。
几十支漆黑的箭弩,冰冷肃杀地对准血雨楼众人的面门。
红衣女子的半张脸都隐于面具之下。
无人知晓,此时她的眼底泛起了深深的笑意。
她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看着年轻病弱的燕王放下竹哨,整张面容秀而冷然。
此时,红衣女子能够确定。
那位殿下生气了。
而且好像还……气得不轻。
茶水溅在戏台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暗痕。
渐趋冰凉,不再冒出热气。
萧瑾平静地看着红衣女子:“副楼主,本王说……够了。”
“所以到此为止,这戏不必继续唱下去了,礼也不必送了。”
……
马车疾驰。
回府的路程有些漫长。
楚韶掀开车帘。
春夜,杨柳随晚风拂动。
庆州百姓正在燃放爆竹,炸出一声声震响。
看着这幅无聊的情景。
片刻后,楚韶竟缓缓地笑出了声。
车内之人问她:“王妃,你在笑什么?”
放下帷帘,楚韶柔声说:“妾身在笑您。”
萧瑾:“……”
她揉上眉心,尽量平和地问:“笑本王什么?”
楚韶的唇畔含着微笑:“笑您揭开最后一张底牌,竟然不是为了促成这场谈判,而是为了……破坏谈判。”
驾车的叶绝歌和叶夙雨也有些无语。
她们本以为王爷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不惜吹响哨笛。
结果居然只是摔碎了个杯子。
实在是太胡来了。
萧瑾不说话了。
此时她的心情还没平复,怒气也还未曾消散。
望进楚韶带笑的眼眸,她很想说一句:
还不是因为你?
然而萧瑾忍住了。
她想起戏台上的一幕幕,基本上也可以猜到,血雨楼副楼主给楚韶准备的大礼是什么了。
但她不想让红衣女子把这份大礼送出去。
有很多原因。
很多说不出的原因。
到了最后,坐在马车上。
就连萧瑾自己都觉得,当谈判接近尾声时,她却把兵器架在了血雨楼众人的脖子上,然后轻飘飘地离开了日晟阁。
怎么看,都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一想起这些。
过了半晌,萧瑾才缓声说:“贸然破坏一场谈判,听起来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但在当时,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件事算不算得上愚蠢,手里的杯子就已经掷出去了。”
楚韶微微一愣。
然后轻声问:“为什么呢?”
她的嗓音十分轻柔。
溶入春夜的微风中,像是很多年前身穿白袍的公主韶,问出的那句天真话语。
“不知道啊。”
萧瑾看着帷帘上的花纹,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大概是因为,我觉得那样的情景真的很坏吧。”
楚韶的唇畔含着微笑。
其实她没怎么听懂萧瑾的话,因为她并不觉得很坏。
就算皇后真的出现在戏台上。
那也是很无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