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郡守客气地提出,想让萧瑾和楚韶来郡守府中做客。其实他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也以为对方不会答应。
谁知萧瑾思忖片刻,竟然同意了。
他顿时对萧瑾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很显然,燕王殿下贵为王侯,定是差人安排好了住所的。此时接受自己的招待,算得上很给他面子了。
故而美酒佳肴自然都是招待好了的,至于备好下榻的厢房,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日暮西山,眼看就要入夜了。
此时正是秉烛夜谈、共商大计的好时机。
徐郡守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反复思考到底是他先去找燕王,还是再等一等,等燕王来找他合作。
等到腿都走痛了,徐郡守终于忍无可忍,他遣食客委婉地询问萧瑾,能否得空共赏一帖名画。
也就在他万分紧张之时,食客带着笑踏入房门,对他行了一礼。
徐郡守拉开椅子坐下,故作沉稳地问:“如何,燕王殿下可对字画有些兴趣?”
食客憋着笑:“燕王殿下随行带来的宫女说……燕王殿下此时正在房中和王妃共商大事,怕是无暇奉陪大人了。”
“……”
徐郡守看了一眼天色,总觉得这个时辰就在房中.共商大事,怕是为时过早。
随后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怕燕王殿下好风月是假,觉得本官诚意不够才是真的,看来本官只能明日亲自去见燕王殿下了。”
……
不得不说,徐郡守真的想多了。
萧瑾并非故意想吊他的胃口,因为她此时是真的在跟楚韶共商大事。
刚吃完饭,她们就匆匆上了马车,商讨此行的真正目的。
楚韶听完了萧瑾的一席话,浅笑道:“所以王爷想让妾身去信阳……帮您杀人吗?”
她的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似乎很是乐意。
萧瑾摇摇头:“不。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救人?”楚韶的眉间浮起了一丝疑惑。
实际上,萧瑾如果想保住剑客的家属,顺便解决掉暗杀的刺客,完全可以让绝歌出手。
她带上楚韶一起去信阳,是因为觉得……
应该还能再感化一下楚韶。
萧瑾总觉得,楚韶做出的种种不正常行为,极有可能是从前的成长环境所导致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以前经历了什么,但她认为楚韶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变态。
适当地进行一些引导治愈,应该还有康复的机会。
所以萧瑾想让楚韶明白,世上不是只有杀戮才会让人感到愉悦。
有时候,救人也会令人心情舒畅。
这些话萧瑾自然不会直接说出来。
此时她看着楚韶漂亮的眉眼,解释道:“王妃待会儿莫要杀了那些刺客,留下活口,本王改日再审……只需要保住那一家人的性命即可。”
听完了这番话,楚韶笑望着萧瑾,唇畔的微笑在夜色中若有若无。
楚韶没有扫兴到拆穿萧瑾言语中的漏洞。
因为她相信对方比她还要清楚,此次前来暗杀的人,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所以审问一事,实在显得有些多余。
不过萧瑾既然愿意做多余的事,她也并不会阻挠。
烈马疾驰,马车在路途上颠簸摇晃。
楚韶看着萧瑾的脸,轻柔地问:“所以,这是您的请求吗?”
萧瑾没有多想,随意答道:“是。”
楚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妾身知道了。”
既然是萧瑾的请求,那么她就有了些许兴趣去做这件多余的事。
毕竟萧瑾求人的时候不多。
只是楚韶还有一点不太理解:“既然白小姐告诉王爷,幕后之人选定的时间是明日,那您为何还要连夜赶往信阳呢?”
萧瑾说:“因为本王在赌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本王赌幕后之人会提前行动。”
萧瑾不方便说出网文的常见定律,只能故弄玄虚道:“毕竟本王来了,不是么?”
楚韶微微一怔,而后似有所悟,笑道:“竟是如此,原来王爷是在逼幕后之人提前动手。”
“……”
这,倒也不是。
不过楚韶既然愿意保持这个美丽的误会,萧瑾也懒得多做解释。
她借着月光望向楚韶,本想趁着这个氛围一颔首,达到装逼的效果。
谁知抬眼望过去时,月色皎洁,勾勒出了那张含笑的容颜,竟让萧瑾短暂地陷入了心神恍惚的魔咒。
颔首的动作还没做出来,她愣了愣,又迅速地将头转了回去。
萧瑾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态。
心想古早设定诚不欺我,还真是美色之下,无人幸免。
……
信阳,春潭街。
此时夜已深了,夏三娘将婆婆扶上.床榻,又给家里的两个女儿讲了些坊间听来的故事,总算是把她们给哄睡着了。
只是小女儿秦雪衣不懂事,睡前还在嘟囔着:“娘,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雪衣想他了。”
夏三娘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拍着女儿的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雪衣好好听夫子的话。等雪衣长大了,什么字都认识了,爹爹自然就回来了。”
可惜家中的大女儿早早地就知了事,正窝在被褥里冷冷地笑,只差没说出一句“爹早就死了,我都知道”。
夏三娘骗得过年幼的小女儿,但骗不过十四岁的大女儿秦雪庭。
自从秦雪庭看见她爹将一箱银子埋在了院中的那棵树下,她就知道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她爹不过只是一名落魄剑客,虽然口口声声对她们说,这是他闯荡江湖赚来的银子。
但如今世道险恶,江湖纷争只多不少。她爹闯荡江湖仅是几年时间,哪里来的能耐带回这么多钱财?
直到那夜,秦雪庭倚在树上温书,听见有人低声对剑客说:“好了没?殿下那边还在等着呢。”
剑客的声音吞吞吐吐:“知道了,这就去。”
那日过后,秦雪庭再也没见过她爹。
之后夏三娘穿着丧服,一边在后院里烧纸钱,一边嚎啕大哭,也都被她看在眼里。
不过秦雪庭也知道,她爹偷偷地把另一半钱财送给了他曾经爱慕过的一位女子。
所以看着眼前这幕,甚至还觉得有些讽刺罢了。
秦雪庭想着这些,久久难以入眠。
故而当她听见夏三娘的惊叫声时,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忙拍醒小妹,让她去床底下躲着。
然而还没等秦雪庭也钻进床底躲藏,就陡然看见有人破门而入,剑刃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那柄长剑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带着淡淡的寒意,秦雪庭只能瞧见对方如同看待蝼蚁一样的眼神,还有劈斩而下的长剑。
速度太快,秦雪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受到了剑刃逼近咽喉的压迫感。
床底下小妹的哭声尖锐刺耳,但掩盖不住兵器相撞的清脆响声。
紧接着长剑坠落,鲜血泼洒了一地。
但不是她的。
秦雪庭浑身都在发颤,却蓦地听见了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本来答应王爷不杀人的,可惜你进来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只能杀了你。”
那道嗓音好听得像是碎玉落入幽泉,似乎还带着些许惋惜之意。
处于恐惧之中的秦雪庭听见这道嗓音,剧烈的心跳竟然神奇般渐渐平息了。
只是当月儿从云间钻出,夏三娘也提着灯笼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时,朦胧的光芒映出了持剑女子的脸。
秦雪庭的心跳停滞了一瞬。
而后变得越发猛烈,如同骤雨倾盆,整夜不歇。
直到坐上了那条游船,秦雪庭仍然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跟着那名解救自己的女子上了游船,夏三娘和小妹跪倒在地,对着坐在轮椅上的人行礼。
这时她才如梦初醒,跟着二人一起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