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他死,也不能让他死。刚开始,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很简单。投喂了那么多灵草,耗费了那么多精力,如果眼睁睁地让孙晋炎死了,简直太浪费了。但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理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他宁愿自己闯得狼狈不堪,承受着反反复复无止境的痛苦,甚至伤重得可能连分神都保不住,也要维护孙晋炎的安全?为什么他舍不得让这个蠢货剑修死掉,怎么都想保住他的命呢?就因为把他当成自己的仆人?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吗?
仅仅只是仆人和所有物,值得他付出这么多吗?他真的只是把剑修当成了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换的玩意儿?或者,仅仅只是他欣赏的后辈,只是觉得这几年互相陪伴的情谊很可贵,只是考虑到他和这群后辈之间的利益交换,就值得他做到这种地步吗?
显然,并不是。
也许曾经那个专注于修炼的他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真正的感情,但现在这个看过了各种类型的狗血小说影视剧的他,却比谁都更清楚“为什么”之后的原因。
是的,没有多少为什么,只是他喜欢而已,就这么简单。
至于堂堂渡劫期妖修怎么会看上一个金丹期的小剑修,原因已经没有必要再找了。也许是当初灵泉上洒落的几颗灵果;也许是剑修宁可尸骨无存也要保住朋友的勇气和决心;也许是这么多年的聊天和陪伴……所有那些时刻汇聚起来,才有了他现在的感情。
熬过又一轮阵法之后,白渊再一次遵从内心的直觉,选择了一个传送阵。这一次,他的运气似乎不错,传送阵带着他来到一个充满奇异香气的药草园里。他无视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药草,确定这里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之后,马上用阵盘布置好防御阵法,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灵玉浴桶。
活死人肉白骨的各种灵药,能够蕴养元神和身体的玉髓,可以提供灵力的极品灵石。乳白的玉髓和灵药混合之后,渐渐变成了淡淡的碧绿色,极品灵石均匀地铺在浴桶底部,就像是一块完美拼接的灵石壁。最后,白渊轻轻地从玉瓶里倒出那颗滴溜溜的金丹,手指尖从它上面拂过。
他还记得,当年孙晋炎刚“死”的时候,这颗金丹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及时把金丹放进玉髓里蕴养,恐怕剑修的元神和金丹早就一起四分五裂了。这几年他花了不少心思投喂,金丹才终于恢复了圆润的状态,隐隐散发着惊人的锐气。
不经意间,一滴血抹在了金丹表面,留下了鲜红的痕迹。白渊并没有发现,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金丹放在了浴桶里。金丹在玉髓药液里沉浮,那道鲜红却没有被药液稀释,始终留在它的表面,慢慢地形成了一道血色的环。
很快,浓如白雾的灵气就笼盖住了金丹,什么也看不见了。白渊定了定神,脱下手指上的两个储物戒,抹掉自己的妖识痕迹。里面有一条一品灵脉,十来条二品灵脉,以及一些符箓、法器、阵盘与灵矿灵草等等,足够孙晋炎在这里一直修炼到出窍期甚至是化神期,同时炼制出最少是灵宝级别的的本命元剑。
储物戒放在了一个玉盒里,就搁在浴桶旁边。当白渊把它放下去的时候,血流顺着他的指尖淌了下去。他看这些血不太顺眼,想把痕迹擦干净,但身体突然开始不听使唤了。一直压抑着的痛苦冷不丁地爆发出来,他只觉得分神一阵剧痛,意识渐渐地失去了控制。
清醒的最后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按在玉盒上的手掌像雾气一样消散,只能勾起一抹苦笑。作为渡劫期大能,这付样子真是太丢脸了。其实,他并不想让孙晋炎猜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曾经这么狼狈过。谁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留下完美强大的形象呢?可是,看起来,事态已经由不得他了。
五天之后,笼罩在灵玉浴桶上的氤氲灵气突然旋转起来,形成了小小的龙卷风,风眼就是躺在里面的男人。直到全部的灵气都被吸收得干干净净之后,浑身光赤的男人才坐了起来——不,与其说他是人,倒不如说他是剑,一柄人形的剑。浑身凛然,杀意和锐气足够让人不敢直视。
由于他没有控制自己,无形的剑气和剑意把灵玉浴桶劈成了碎片,差点就击碎了安放在周围的阵盘和玉盒。不过,下一刻,剑意和剑气马上收了起来。这个黑发黑眼的俊美男人第一眼就看见了玉盒和上面的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