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川禁不住有些心软起来。

也许因为他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为了让他重塑身体竟然敢和化神期的大妖抢东西，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帮助他分担压力等等——所有他为他所做的事情，其实都让他内心非常触动。又也许上次他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徒弟，也让他渐渐意识到了他们师徒俩之间的感情远远不是什么普通的师徒情分。是师徒，是朋友，也是相依为命不可分割的同伴。

比如说现在，只要柳尽欢觉得委屈，他就本能地想安慰他，觉得自己不该让他受什么委屈。可是，这并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师父应该做的事。

柳尽欢很少长时间离开他身边，对他太依赖了。明明平时都很成熟稳重，遇到和他相关的事就会变得幼稚起来，独占欲简直就和未成年人甚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而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独当一面的修士该有的样子。

他并不是不愿意永远宠爱徒弟，但这种紧密不分离的状态，其实并不适合修士。每一个修士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和时间。就算是道侣也会因为各自的机遇，分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或者入定参悟，或者去不同的地方游历。

如果徒弟不能克服分离的焦虑，不能克服这种太过强烈的依赖和独占欲，就算是魔修，以后的修行也不可能太顺利。因为修士问道，问的都是“自己”的道。即使是师徒或者伴侣，也很少能影响到彼此的道。问道本来就是孤单求索的过程，首先必须学会忍受孤单，才能真正看清楚自己的道。

对于柳尽欢来说，留在他身边被各种杂事捆着，每天都分心处理其他事情，根本不可能集中精力思考他的“道”。只有独自一个人游历，才能让他得到“道”的感悟，突破金丹期巅峰的桎梏。

于是，理智胜过了感情，他淡淡地回答：“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好，你用不着担心。”

柳尽欢愣了愣，看起来似乎更委屈了。他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离开师父身边太久。”明明以前师父都会尊重他的想法，不会有这么强硬的态度，为什么这一次不一样？难道是他意识到了什么？所以要把自己驱逐？！

之前他有多期望师父能发现他的暗示，现在就有多盼望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矛盾的心情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很久没有出现的血煞止不住地就要往外面涌。他用尽所有的控制力把它们限制在识海里，眼睛又变成了血红色。

“尽欢，我希望这次你出去，不要有太多杂念，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道。一些任务可以交给梅和瑞恩去完成，你最重要的目标其实并不是让佣兵团升级，而是找到你的‘道’，争取回来之后能够升入元婴期。”沈回川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瞬间就安抚住了即将狂暴的凶兽。

“师父，我舍不得离开你。”柳尽欢的音色变得格外低沉，听起来磁性得仿佛能让人心弦颤动。

沈回川顿了顿，轻轻笑着搂住他的肩背，自以为像一位家长，其实看起来两人就像是举止亲密的同龄人：“我们可以定期视频通讯，或者在网络上见面。不过，我希望每次见面的时候，你都能和我论道，而不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星际时代传递信息并不像修真界那么单一，只能靠传讯石或者某些封入一缕神识的器物，才能获知彼此的消息。只要是星际网络覆盖到的地方，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交流或者见面。当意识接驳进入网络后，所有的感觉都和真实存在的世界没有什么两样。当然，沈回川希望这种沟通频率能尽量低一些，才能培养徒弟的独立性。

“……”柳尽欢紧紧地抱住了他，“师父会想我吗？”

沈回川突然觉得，情绪低落的徒弟似乎变得越来越幼稚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到徒弟拥抱的力量越来越强，情绪好像也渐渐越来越不稳定之后，才有些无奈地回答：“当然会想。我也会担心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危险，是不是好好地参悟你的‘道’。”

柳尽欢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继续搂抱着他，仿佛突然患上了肌肤饥渴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