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长躬身道:“请殿下安寝。”
程千仞摆摆手:“都回去睡吧,给我把门带上。”
寝殿再次空下来。他熄灭烛火,试着入睡。
程千仞不习惯这里,游历时居无定所,本该哪里都习惯,但皇宫不同,自从进入宫门,好像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
更漏滴答,思绪飘飞。他看着帐顶流苏,想起白日里进城,夹道欢呼的人群。人们很高兴的样子,比他还要高兴。
漫长的失眠中,他似乎一分为二,一个他侧卧软榻,孤枕难眠,另一个他披衣起行,在春天的风中夜游皇宫,穿过无数重楼峨殿。
他又看见那个撑竹杖的老人。对方穿着干净布衣,但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莫名显得寒酸。
老者正在极乐池边散步,像饭后消食。
“你不高兴,因为被他说中了。你好好想想,也该有个主意,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程千仞哭笑不得,连散步的老大爷都问他这种问题,不由长叹一声。
“南渊对我很好,我想南渊的学生可以安心读书,和朋友们永不分离,每日最大烦恼就是年终考试;剑阁对我也好,我想剑阁弟子们在山上练剑,在世间游历,而不是还未成长,就陨落于东川战场;每一个欢迎我进入皇都的人,我都希望他们幸福,甚至他们每一位亲人、朋友,都能真正平安快乐……”
“苍生予我厚爱,我便想报答苍生,这种愿望依靠口头祈福、或单枪匹马地闯荡不可能达成。所以我出战,出战是为了天下无战。我做皇帝,是为了终止战祸。我想要权力,但权力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
他说得平静、缓慢,句句发自肺腑。
老人笑道:“好,那便去吧。”
然后他真的登基了。凭借学院、剑阁、皇族中安国公主的支持,顺利走向王座。改年号为平宁,希望天下太平。
平宁一年他逼逐流与他合籍,逐流委屈地哭肿了眼睛,一遍遍诉说他们的兄弟情谊。
“就因为情势所迫,你要牺牲我的终身幸福?我从前不懂事才说跟你合籍,我想娶妻生子,我不想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