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折柳遭到这个小魔头的横加阻拦,坐在软榻上想了一会儿,抬头跟闻人夜对视片刻,尝试着道:“那你陪我去?”
闻人夜口中残酷的拒绝突然一顿。
他被对方的目光注视着,对上了这双漆黑的眼眸,这双眼睛里折射不出任何光芒,但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漠然疏离的冰冷美丽。
他像是在面对着一 微融的残雪。
闻人夜喉结微动,自制力极强地保持原则:“不行,终南山的地气很凉,短期之内,你不要想走路……”
他话语微停,几次三番地心理建设都没能扛得住,话语到了这里骤然静默了一息,转而道:“……我抱着你去。”
江折柳稍稍沉默,感觉自己像是个残废,无奈地妥协道:“好。”
烛火噼啪。
灯影绰绰的松木小楼外,一身红衣的释冰痕靠在后门旁边,肩膀和衣袖上都沾了落雪,但他毫不在意,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伴,边听墙角边道:“听听,这像是有出息的样子吗?就这还至于为了学强取豪夺专门拉一个班出来?”
旁边被留在终南山现场参考、实地考察,回去就开班的临时教师附和地点了点头,发愁道:“咱俩怎么说,才能让尊主听上去非常有气势呢?”
释冰痕抱着胳膊望天,被眼睫的落雪遮住了三分视线,他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夜空,心不在焉地道:“只要是彼此钟情,这些都没有那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和别人不一样的,你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撒娇。
33、第三十三章
终南山最好看的, 就是梅花。
万事流去,只有白梅不变。
江折柳披着一件毛绒雪氅,掌心隔着一件小而精细的手炉。软底缀绒的锦靴是闻人夜给他穿上的,柔软如绸, 带着丝丝缕缕若隐若现的温暖之意。
他束发的簪子之前碰掉了, 然后又窝在小魔王的怀里安稳地睡了一觉, 一直到此刻,还都没有好好梳理一下发丝。冷润如霜的雪发披落蜿蜒在同色的毛领上, 几乎融为了一体。
月光落在肩头上,衬着他捧着手炉时微微露出一半的手背,白得微微透明, 没有丝毫血色。
闻人夜就在他身旁陪着他, 握着他的手指。
这里是之前看流星的那座小亭,亭中座位是山石铸成,此刻铺了一层柔软的狐皮软毯。魔尊大人把他从怀里放下来的时候, 还嫌弃这破石头铺几层都又硬又冷,不怎么讲理地抱怨了一句。
小魔王把他当玻璃人似的养着。
雪夜其实并没有那么冷, 常言道下雪不如化雪冷, 只有在雪停之后, 温度才会骤降。
闻人夜坐在他身边,手臂虚虚地围绕过来。他身上的玄色披风跟江折柳的雪氅相互交叠, 逐渐地越靠越近, 依偎到了一起。
江折柳看了一会儿, 指腹摩挲着手中的小炉子, 慢慢地道:“我之前叫你回来,不止是因为我累了。”
他语调清晰平和,将祝无心和何所似的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 随后又指出通幽巨链断裂这一点,话语言简意赅,寥寥几句便将脉络勾勒了出来。
“……若早知会如此。”江折柳语气平淡,“那日我不拦你,倒还省心一些。”
他当日对小魔王说,行百步者半九十,他就差这一步了。
可到了最后一步,却还是全部都垮掉了。他亲手养大的师弟,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江折柳低下头,掌心慢慢地贴合手炉,道:“可惜人世没有早知。”
闻人夜沉默半晌,借着一抹淡而冷的月光注视着他,看着江折柳低垂的眉目。
他不太能体会出江折柳说这些话时,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我师父要是知道。”江折柳微微笑了一下,“恐怕要后悔了。”
闻人夜盯着他:“祝文渊要是对你真的有抚养长大的感情,早就该后悔了 生下这么个东西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