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轻纱,疏影横斜,东宫一切静悄悄。
寝殿,黄色的帷幔散落下来,幔中隐隐有娇娇软语传来:
“殿下,你喜欢我怎么唤你?”
萧钧煜沉吟不语。
沈筠曦美目流盼,雪白的皓腕攀上萧钧煜的颈项,压在他,自下而上睇着他,不点而红的丹唇娇艳欲滴,贴在他唇边呵气如兰:
“是喜欢我唤殿下,还是相公?”
她本就声色娇软,宛若莺啼,此时刻意压低嗓音说话,托着长长的尾音,声音里便如带了撩人的钩子。
钩得人心痒痒。
不待萧钧煜出声,沈筠曦秀颈伏下,莹润的唇瓣微微贴着萧钧煜的唇瓣,泛着水光桃晕的杏瞳睇着萧钧煜,再次出声:“相公是不是?”
咫尺相隔,鼻息相闻,轻轻缓缓卷着若有似无的幽香侵入口鼻,萧钧煜不自觉咽了了喉结,轻轻颔首。
“不能不说话,要说出来。”
沈筠曦琼鼻轻轻哼了一声,丹唇贴着萧钧煜的薄唇轻轻咬了一下,一触而离,拉着软软甜甜的嗓音娇嗔: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见萧钧煜还不应,她气呼呼纤纤玉指去拨萧钧煜微微凸起的喉结。
酥、麻登时从脚底窜上脊柱,萧钧煜清冽的眸色转深,抬手抓住沈筠曦作怪的小手。
他凝视着沈筠曦,目光落在沈筠曦饱满的朱唇,喉间圆润的喉结不由得又咽了一下,嗓音有些干。
半响出声,声音低哑,像三月的春风轻轻略过湖面:“喜欢。”
沈筠曦翘睫扑闪一下。
“没听见!”
沈筠曦泠泠水眸顾盼生辉,抿着唇浅笑,抱着萧钧煜的颈项,下巴抵这他的下巴,曼声道。
萧钧煜身子隐隐有些发热,虚虚扶着沈筠曦,不让她乱动,注视她的目光晕着难以察觉的缱绻:
“喜欢你……”
他微微有些停顿,不敢直视沈筠曦,皙白的耳根微微有些薄红,嗓音珠玉相激:
“唤我相公。”
沈筠曦耳朵动了动,怔了一瞬,突然眼睛一亮,剪水明瞳灿若星辰,捧着萧钧煜的面庞,让他与她四目相对,俏生生道:
“殿下方才可是想说喜欢我!是不是?”
她眉开眼笑,美目潋滟生辉,望着萧钧煜的目光更是情意绵绵,不待萧钧煜答话,俯身,笑盈盈啄在萧钧煜菱唇。
蜻蜓点水,她一对盈盈秋水弯成浅浅的月牙,周身晕着欢悦的气氛,又低首,轻轻啄在萧钧煜的唇瓣。
唇瓣贴着萧钧煜的唇瓣,整个人也伏在萧钧煜身上,伸手环住萧钧煜的颈项,低低软软重复道:“殿下,相公,我好开心。”
“我也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萧钧煜被她磨得气息不稳,抬手抚住了她的雪腮,眸色沉沉,抬颚吻住了沈筠曦喋喋不休的丹唇。
呼吸相交。
清风起,流云遮月,窗外沙沙的树影摇曳声遮出了幔中零星软语娇嘤。
东宫,萧钧煜猛得睁开眼睛,心口起起伏伏,一呼一吸间气息不稳,犹带着令人心悸的热度。
萧钧煜侧眸,看了一眼里侧空落落的床榻,垂下眼帘。
塌里没有沈筠曦,只是一个梦。
萧钧煜抿唇,凤眸幽沉寒沉,自他重伤后,第一次在宫里遇见沈筠曦后,他便夜夜做梦。
梦里沈筠曦成了他的妻,总是娇甜得唤他“相公”,揽着他的颈项一遍一遍诉着喜欢,满心满意都是他。
萧钧煜羽睫颤了颤,搁在云锦蚕丝祥云纹绣被上的手慢慢拳起,脑海里又闪过白日里沈筠曦决绝的面容。
他要娶妻了,他不该想着沈筠曦,可沈筠曦夜夜入梦,梦里的情投意合的缱绻温柔让他在意。
沈筠曦前后迥异的态度更让他在意。
对了,宫中那日,萧钧煜食指轻敲中指指背。
萧钧煜思忖着那日的场景,忆起了当时的诧异:沈筠曦看到曾经喜欢的蝴蝶神色淡淡,没有扑蝶嬉戏的乐趣。
自那日,她便对他疏冷。
萧钧煜蹙眉,凤眸滑过一抹深思。
他深呼一口气,再无睡意,撩开帷幔,起身下榻。
站在窗棂前,萧钧煜遥望窗外皎皎明月,突然想起了去岁中秋。
那日皇上设宴群臣家眷,沈父并沈筠曦兄妹被邀参宴。
宴间,他出去透气,巧遇了沈筠曦,她眸光湿润润,肤如凝脂的雪腮和眼尾漾着绯晕,见了他,直接上来扯着他的衣袖,眯着眼睛朝他笑:
“太子殿下,我喜欢你。”
“沈姑娘醉了。”他当时道,不着痕迹将双手背在身后。
沈筠曦却不依不饶,又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袍角,一对姣好的罥烟眉似蹙非蹙,嘟着唇,眸光嗔怨:
“不醉了喜欢殿下,醉了也喜欢殿下,喜欢殿下是长长久久、日思夜念之事。”
萧钧煜慢慢收回目光,心里空落落。
原来,一年多就是长长久久。
……
翌日,天青云白,惠风和畅。
紫禁城朝西一百里余里,西山脚下,远远望去,人影憧憧,黄绿色的草地上支着星星点点的小帐篷和棉布。
人们三三两两或者十数人聚在一起,穿红着绿,衣香鬓影,面上皆洋溢着笑容。
倾耳端听,有欢歌笑语、吟诗作曲之音。
在远些,靠近溪畔水流处,几人广袖长衫盘地而坐,玩着流觞曲水的乐趣。
这便是大盛的上巳节,举家踏春寻乐。
山脚刚停下两辆马车,每辆马车四马并驾,车顶描金嵌玉,车厢裹着流光溢彩的蜀绣,拉车的俊马全身乌黑油亮,膘肥健壮,有见识的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千里马。
“这是哪家的?”有人小声问了声。
孙霞薇眼观六路,看着远远来了一辆奢华的马车,眼睛一亮。
她面上端着浅笑,正想拎着裙角,款款迎上去,却突然唇角的娇容僵在脸上。
只见,后一辆车,车夫撩开车幔,从里先下来一个清秀女子,而后她立在车旁,躬身,手悬在半空中。
倏后,从车厢里缓缓探出一只纤纤玉手,白嫩如削葱尖的玉指轻轻搭在清秀女子手心,倏后,一张靡颜腻理、灼若芙蕖的小脸露出,抬眸低首间一对杏仁瞳泠泠含情。
她身着一袭樱草色曳地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裙角坠着珍珠,外搭一身佛手黄绫子牡丹纹衫,春日郁郁生机的颜色,衬得她本就夭桃艳李的容颜霞明玉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不经意间抬眸朝远处睇了一眼,纯然不加修饰的美,引得草地上少男少女或钦羡或嫉妒得吸气。
此人便是沈筠曦。
沈筠曦搭着南晴的手下了马车,莲步轻移,朝立在前车的沈父走去:“爹爹,您且去同老友游乐。”
沈父微微颔首,又细细叮嘱沈筠曦几句,两人相携走了几步便分开。
沈筠曦目送沈父同老友含笑寒暄,自己抬望远处,巍巍群山,盈盈绿草,还有喜笑颜开的游人。
今早,二皇子萧和泽道有事耽搁,稍晚到,沈筠曦扫了眼前方,一时不知道要去哪一处。
恰此时,沈筠曦听到清浅淑婉一声:“沈姑娘。”
孙霞薇见马车豪华本以为来人是太子萧钧煜,谁知竟是沈筠曦,心里有些不顺。
而身畔同伴窃窃自语,竟说着诸如:“天下首富嫡女果名不虚传,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娇养蜜宠出的姑娘,明媚张扬,美得不可方物”的话。
沈筠曦自幼着华服食佳肴,周身气质较之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多几分灵动明媚,较之那些小家碧玉又多几分雍容华贵,国色天香莫不如是。
孙霞薇恨得牙根痒痒,捏着指尖,黑沉的眼珠几番流转,再抬眸,轻唤沈筠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