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树光一声恍然大悟的“噢”还没能脱口而出,就听南舟自然而然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然后诅咒回去。”
……
苏查拉夜市一角,一栋从外观看来平平无奇的普通民房内,那个出现在帐篷里的高大男人正坐在床侧,垂目看着硬板床上仰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二徒弟。
另一张床板上,则是他的大徒弟。
大徒弟的手边摆着他开了花的脑袋。
房间角落里,缩着心惊胆寒、一脸倒霉相的司仪。
司仪只知道,自己的师父叫砂楚,师伯叫巴坤。
自己跟在师父屁股后头,平时也就是收点门票钱,学点儿介乎于魔术和降头之间的小把戏,方便和女孩子搭讪,再狐假虎威地借师父的本事吓吓那些不信降头的外来客人。
他没什么大本事大作为,也不是多么信奉邪神,就是想找个来钱快又有意思的活计。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爷。
男人叫颂帕,皮肤微褐,看起来相当年轻,骨肉丰盈,起码比床上昏迷不醒的自家师父要年轻上二三十岁。
但他眼里的沧桑和阴鸷,像极了一个刻毒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
砂楚藏在头发里的阵法还没有被抹去,枯焦的发梢上还挂着几粒朱砂。
颂帕静静坐在床侧,等待着自己的反噬降头起效。
听过司仪结结巴巴的描述,帕颂猜测,如果不是自己徒弟在外招摇、得罪了人,那就是年轻的降头师不自量力,主动前来挑衅砸场子了。
被他用奇幻降操纵的男人已经被南舟扔下了楼,这无疑更笃定了颂帕的猜测。
——那个叫“南舟”的人,绝对是在别处学艺的、自以为自己术法精湛的年轻降头师。
不过这无所谓。
胆敢堂而皇之地在自己面前使用寻位降,他必死无疑。
被自己操控的松鼠已经在窥探情报的路上了。
那松鼠是颂帕最得力的一只,因为担心被南舟发现,所以颂帕让它先在距离那间旅馆稍远的树梢上待命。
应该再过几分钟,它就能到达旅馆窗口、传回实时的影像了。
颂帕垂目,冷冰冰的鹰目注视着自己不争气的二徒弟。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更加不争气的徒孙,以及本来前途无量、现在却死不瞑目的大徒弟。
他心中戾气横生。
和南舟在一起的那些人,不管是谁,都得死!
忽然间,床上的砂楚剧烈挣扎起来,手舞足蹈,眼珠暴凸,情形相当骇人。
不等颂帕摁住他的手脚,下一刻,他的脑袋轰然炸裂!
他鸡爪子一样枯瘦的手掌在铺面上咯吱咯吱地抓了几把。
鲜血和灰白的脑浆,在昏黄的灯光下渐渐游移、凝聚,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图纹。
——正是南舟鞋盒里的蚂蚁死时,体液形成的图像。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颂帕甚至没来得及躲避,被喷上了一头一身的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