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瞪她,“你才是个傻子呢。”
赵氏:“”
这丫头愈发伶牙俐齿的,真不知墩哥儿瞧上她什么了,竹姐儿哪点不比她好,她阴阳怪气道,“谁傻谁知道。”
“我知道,你是傻子。”
“”
老唐氏好笑,“我说侄媳妇你是老了呀,连个孩子都说不过了。”
哪个人喜欢被说老,赵氏脸拉得老长,歪嘴道,“听说墩哥儿爷吐血了,能不能活到过年怕不好说”
唐久的身体不好村里人尽皆知,他生病的那年,唐钝就请人在后山的祖坟建了两座坟,村里人都以为唐久活不过那年,没想到活到了现在,赵氏说,“墩哥儿离得远,你们可要早点准备好”
老唐氏态度仍淡淡的,“到时得辛苦你守灵了。”
“”
是了,赵氏是晚辈,唐久要是没了,晚辈夜里是要守灵的,村里的规矩是每家亲戚留一个人,想到自己辈分矮一头被老唐氏压了一辈子,怒火直冒。
老唐氏则不搭理她了,跟云巧商量晚上的饭菜。
唐钝买回来的肉她抹上盐做成了腊肉,应该能吃了。
水缸还有鱼。
云巧说,“鸡蛋”
她怎么吃鸡蛋都吃不腻,煮的,煎的,她都喜欢。
“好。”
祖孙两旁若无人,赵氏一肚子气,唐耀挑红薯回家出来,赵氏没个好气,“人家都骑在你娘头上作威作福了你还厚着脸皮贴上去,你气死我得了。”
唐耀莫名奇妙,“娘要不想生气不如分家算了。”
赵氏咬牙,“想都比想。”
分了家,儿子更不会搭理她,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几个孩子陪在身边,真要分了家,老唐氏指不定背后怎么笑话自己呢。
唐耀料到是这个回答,麻木了,“我干活了。”
沈云翔背着红薯回去时,见唐耀唉声叹气的,道,“姑父为什么想分家?”
唐耀哪儿会和他说原因,敷衍道,“想自己过日子。”
“我也想,要不姑父下次见到我奶,跟她说说?”
唐耀:“”
以曹氏和沈老头的性子绝不会分家的,况且沈家田地少,分了家沈云翔吃什么,他不赞成,“你奶凶是凶了些,对你不是挺好的吗?”
“我是男孩子,她指望我给她摔盆,我娘和我姐过得可不好。”
云巧自不必说,他娘更是苦,进门后俯首做低的讨好曹氏,怀着身孕没落下地里的活儿,别人生孩子会休息三五天,她生完孩子就干活了,回家孩子还差点被曹氏卖了。
他爹虽然疼他娘,到底太懦弱了,没办法跟曹氏叫板。
不分家,他们就像曹氏养的老虎,哪天猫来了,就把他们丢出去。
唐耀语塞,他身量高些,在后边替沈云翔抬着背后,安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娘苦是苦了些,好在你们姐弟争气,以后有她享福的时候。”
“以后是什么时候?”
唐耀回答不上来了。
沈云翔没有继续追问。
唐耀看他穿着不合脚的草鞋,肩膀瘦瘦小小的,背个背篓没有叫过苦,不禁想起他十几岁的时候。
赵氏偏心大房,但也疼他,他像沈云翔这么大的时候,漫山遍野玩呢。
怎么想到会成这副样子。
他不知道该说自己变了还是赵氏变了。
挖来的玉米堆到屋里的,沈云翔和云巧轮流背背篓,两人走得不快,两亩多地的红薯,忙了好几天。
最后一天就剩下半行,老唐氏没下地,沈云翔回家了。
他来长流村好几天,曹氏势必要发火的,曹氏不会骂沈来安,只会拿黄氏撒气,索性剩下的不多,片刻钟就完成了。
云巧挖完红薯,又在地里找了半天,找到两个落下的。
这是经验,每年收红薯,地里总会落下几个。
老唐氏眼神不好,云巧怕还有遗漏,就差没重新翻一遍。
等她背着红薯回去时,不知不觉已经是晌午了。
地里的人都准备收工回家。
云巧还没到村口,就被春花堵住了路,云巧左右瞄了瞄,没有吭声。
春花递了个鸡蛋给云巧。
云巧摇头,“你吃吧。”
“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搭理我了?”
她来长流村好几天了,每次碰到,云巧都像陌生人似的走开,甚至故意绕路走,春花心里不是滋味,自己纵使算计了她,毕竟没有伤害她不是吗?
云巧点头,平静地说,“对呀,我答应了翔哥儿和唐钝的。”
“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呀。”春花拿袖子擦着眼泪,“我就你一个朋友”
云巧不理她后,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村里几个媳妇会主动跟她聊天,多是问秦大牛,她不喜欢她们,总觉得她们眼神高高在上,瞧不起她。
“巧姐儿,我们还做朋友好不好?”
“不好。”
云巧听到身后有人来,忙低头越过春花往前走,春花拽着她衣角,“巧姐儿,我们说说话吧。”
“不说话,我要回家了。”
老唐氏在家里等着她呢。
“我我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不好。”
云巧拿手拂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跑,春花不死心的跟上,云巧急了,“唐钝知道了会凶我的。”
“我们去偏僻的地方。”
云巧戒备更甚,“你是不是又想害我呀,我娘说了,秦大牛是你丈夫,我和他生孩子是会死的,我只能给我相公生孩子”
“不是那件事。”
春花心里压抑太久了,除了云巧,有些话她不知道跟谁说。
见云巧继续往前走,她紧紧跟上去,声音小小的,“巧姐儿,以前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不好。”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看我给你拿鸡蛋来了。”
以前,趁着她娘不在家,她会偷偷捡鸡窝里的鸡蛋跟云巧藏起来吃,云巧单纯,不会问鸡蛋的来历,她喜欢和她分着吃。
云巧低头看一眼,“我不吃你的。”
春花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云巧擦擦手,眉头拧成了疙瘩,“你找秦大牛去啊。”
“他不要我了”春花哭得抑制不住,“他,他外边有人了。”
好几晚,秦大牛都偷偷溜出去,回来后,身上带着味道,她是女人,知道那种味道是什么。
“巧姐儿,我”春花伸出鸡蛋,“我给你吃鸡蛋好不好。”
当初嫁给秦大牛的应该是云巧,她心里害怕,云巧嫁了人,人们的注意就会从云巧身上移到她身上,她比云巧大两岁,脸上有胎记,当年也是人牙子瞧不起的人,她不想被人议论,便偷偷去地里找秦大牛。
如愿嫁出去了,日子还不如娘家的时候。
春花悔得肠子都青了,看云巧仍是无动于衷,她有些崩溃,痛哭道,“巧姐儿,我是替你受罪的呀。”
云巧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受什么罪?”
“秦大牛打女人,你要是嫁给他,挨打的就是你,我代替你嫁给她,受罪的是我。”
云巧紧紧盯着春花,眼眸黑不见底。
春花没在她脸上看过这种表情,支支吾吾道,“你这么看我作甚?”
“春花,你撒谎。”
春花攥紧手里的鸡蛋,眼神闪了下,泪愈发凶猛,“我哪儿撒谎了?”
“我不会嫁给秦大牛的。”云巧转过身,跨进了竹林,“我娘说嫁人是权宜之计,她不会胡乱把我嫁给别人的。”
唐正也不是她娘看好的人,她娘说嫁人关乎着后半辈子,看走眼这辈子都会过得生不如死,如果不嫁人就能过得好,就找个地儿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算了。
云妮要她嫁给唐钝,她娘以前都不乐意,这次才同意的。
她娘说了,如果哪天唐钝喜欢上旁人,又或者打她,立刻偷偷收拾包袱走。
云巧没有看春花,也没继续聊这个,道,“我答应唐钝不和你做朋友了,我要听话。”
春花怔怔的,伸手拉她。
云巧步子大,春花的手什么都没拉到,眼看云巧越走越远,走到木门前,双手扒着门推开,歪着脑袋朝里看,她蹲下身,泣不成声。
明明她有朋友的,怎么就没了呢?
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忍不住去捂自己的脸。
后知后觉发现脸埋在膝盖里,旁人压根看不到,一时之间,哭得愈发难受。
她的脸长得恐怖,从小到大,只能用头发遮着,唯独在云巧面前,敢肆无忌惮撩起头发说话。
如今,这样的人没有了。
虽然云巧之前就说过不和她做朋友的话,她心里始终存着侥幸,觉得过些日子,云巧的气消了,她好好哄哄,还是能哄回来的。
不可能了。
秦大牛坐在村西的石墩上听人说话,这些是外村的,不知道服徭役的事儿,亦或者知道脸上没有透露半分,秦大牛稍微自在些。
有人喊他说春花在村口树林哭,他脸上不耐,“妇人就是麻烦,哭几声就没事了。”
“好像被秀才娘子欺负了。”
秦大牛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如果传开,唐家势必不会放过他,他甚至怀疑衙役揍他是唐钝指使的,故意不要他好过。
“不去瞧瞧?”
“秀才娘子和她从小的交情,约莫起了什么争执,过几天就好了。”
这儿有在唐钝家做过事的,知道云巧跟春花亲近,“还是你好,有你媳妇在秀才娘子面前说好话,不愁没活儿做。”
秦大牛摸了摸后脑勺,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下午,云巧没有下地,而是帮着老唐氏将红薯埋到了后院的地窖,云巧来唐家这么长日子,不知道有地窖就,惊奇不已。
老唐氏说,“打仗那会挖的,村里家家户户都有。”
地窖里还有密道,西凉军真要进村了,起码有个地儿藏起来。
说是密道,其实是块藏人的地方,位置不大,角落堆着粮食,唐钝奶说,“这些年边境太平,但墩哥儿不放心,坚持要堆些粮食在这儿”
“听唐钝的。”
老唐氏笑着揉她的脑袋,“唐钝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换了其他人,哪儿受得了唐钝的脾气。
云巧呲牙,脸上笑出了花儿来,“唐钝是个有福气的。”
“走吧,把红薯堆到地窖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