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一堆垃圾邮件,贝晓宁在网上跟几个上着班儿还不务正业的朋友闲聊了几句,书房的门响了。
贝晓宁去把门打开,是姥爷,他手里还端了两杯咖啡。贝晓宁赶紧接过来跟他一起坐到了书房的沙发上。贝晓宁想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就去把电脑的声音关了。
“你在忙吗?”
“哦,没有。”贝晓宁又回到沙发上。
姥爷先喝了一口咖啡,才慢慢地说:“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跟一笑一起过圣诞节和春节,当然也是想见见你和你家里的人。”
“家里的人?”这话有点儿出乎贝晓宁的意料。
“哦,你别误会。”姥爷和蔼地笑了,“我没别的意思。因为上次一笑跟我说得很清楚,他说他这辈子不会再考虑别人了,以后不管去哪儿,还是干什么,他想就一直这么跟你在一起,他还说你也是这样想的。我认为能下这样的决心需要很大的勇气,你们都不是小孩儿了,我想很多事情也应该是你们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你们自己选的路我不会阻拦,但将来不管是什么结果,你们也都要自己承担。虽说有些事是你们的自由,可你跟一笑的这种情况嘛……在国外也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更何况是国内了。我想要是因为你们伤了老人的心就不好了。即使得不到祝福,也不要被怨恨。一生的幸福,还是郑重其事的好。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有机会还是能见见你的家人。”
一笑的姥爷能这样通情达理,贝晓宁觉得实在是难能可贵,可是现在老爸那边毕竟还有心结未解。他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嗯……其实我家里现在就是我爸那边还……这样吧,您不是过了年才走吗?在那之前我一定让我爸妈跟您见上一面。”
“好,那我就等你的安排吧。”
贝晓宁想起爸爸有些头疼,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吭声儿。
过了一会姥爷突然叹了口气,“唉──一笑这孩子从小儿经历了些不该经历的事儿,脾气秉性接人待物有的时候跟别人不太一样。你看他现在跟我亲亲热热的,不过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我刚回国那阵儿,他且不愿意跟我说话呢。所以平时他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儿,要是他太过份了,你就告诉我。”
贝晓宁笑笑,脸又红了,“哦,没有。一笑挺好的。”
“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是短。他上来那劲儿,不讲理着呢。有时候乱发脾气不说,人又死心眼儿,一条道儿跑到黑。他认准了的事儿谁也拿他没辙。多少年了,我跟他说把酒吧兑了,跟我到旧金山去生活,他就是不肯。”
“他舍不得朋友吧。”
“要说现在舍不得朋友有可能。可是当年我刚找到他的时候,他哪有什么朋友,老师同学不瞧不起他就是好的了。要说舍不得离开这地方?有的也都是些让人伤心的回忆,就更不可能了。可那时我一跟他说让他跟我走,一口就被他给回绝了,问他什么原因,又死活不肯说。后来他高三被学校开除,被他打伤那人的哥哥又说要找他算账。我想这回该跟我走了吧,结果一问,还是半点儿没犹豫,就是不行。被我逼急了,又说什么有人会找他。他当时那些朋友都是些半大小子,谁会找他啊?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贝晓宁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撞着杯壁荡了几荡,然后用猜测却又像肯定的口吻缓缓地说:“他……大概是希望有一天他的父亲会来找他吧?这座城市,是唯一有可能会让他们有联系的地方了吧?”
姥爷怔了一下,看着贝晓宁半张开嘴愣了半晌,“我十几年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