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首辅穿着绯袍,戴着官帽,步伐稳健的踏入御书房。
相比于群臣的惶惶不安,王首辅脸色平静,精气神极好,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扫沉疴。
“殿下!”
王首辅作揖。
“首辅大人,值此时刻,该如何是好?”
太子俯视着王首辅。
他知道,王首辅将是他登基的重要助力,也是他将来能依仗的人物,只需与王首辅达成“结盟”,他便能在短时间内压住各党,坐稳龙椅。
而这并不难,因为王党里,有许多太子党成员。
王首辅自身不站队,那是因为以前有父皇压着,首辅自然不能站队。
但其实,王首辅本身是太子党,至少偏向自己,不然不会坐视王党成员暗中投靠他。
王首辅道:“殿下要做三件事:一,稳民心。二,稳军心。三,稳朝堂。”
太子身子微微前倾,微笑道:“首辅大人认为,当如何稳住这三者?”
王首辅似是早已打好腹稿,有条不紊,徐徐道来:
“殿下,许七安斩先帝于京城外,人尽皆知,此事无法隐瞒,强行掩盖,只会让民间怒火沸腾,再不信任朝廷。”
现在,京城众人又想起了许七安,想起了他才是斩杀皇帝的高人。
太子叹息一声,这和他想的一样。
王贞文继续道:
“将先帝的所作所为,告知于众,公布天下,断大军粮草,坑害贤臣,以致八万将士命丧巫神教之手。其后,太子你得以人子名义,痛斥先帝,不准先帝的牌位置于太庙,尸骨不得入皇陵。
“随后,嘉奖许七安,官复原职,封爵,昭告天下。如此,民心和军心可定。先帝的所作所为,固然会让朝堂和皇室颜面大损,威望降低,但太子的行为,会让天下百姓和有识之士叫好,他们会期待王朝在新君手中,开创出新气象。”
王贞文指的先帝,是元景帝。
“此事不可!”
太子大惊失色,心说你这是要我不当人子啊。
先帝再怎样倒行逆施,父子永远是父子,别人能骂先帝,他这个儿子却不能这样做。
哪怕占了道理,也会落一个不当人子的骂名。
这个骂名或许不会在短期内出现,但史书上必然记载。
历朝历代,儿子即使逼宫篡位,也得把老子好好的供着,囚于宫中。
鞭老子的尸,纵观古今,找不出一例,因为太犯忌讳,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
“太子想迅速积累声望,赢得百姓的爱戴,给予百姓对新朝的信心,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有殿下这样的明君登基,再有许七安封爵,坐镇朝堂,大局可定。”
“此事不可。”太子仍是摇头。
王首辅点头,说出第二套方案:
“那便假称陛下被巫神教以妖术控制,才做出这些倒行逆施之事,许银锣出手阻止了巫神教的阴谋。
“大奉和巫神教的战役刚刚结束,百姓们正因为八万将士死在东北而愤怒,不会有人怀疑,正好借此转移矛盾,让百姓的怒火转移到巫神教头上。
“但对于许七安的作为,依旧要褒奖,这样有利于挽回朝廷的形象。今日百姓群聚各处衙门、皇城门,就是正好的证明。”
太子沉默许久,没有反驳。
见状,王首辅继续说道:
“最后是稳住朝堂,诸公担忧的,无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殿下多加拉拢便是。”
“如何拉拢?”
太子问道。
拉拢并非口头承诺,得给出实际的利益,因此,拉拢一批人,就必须要打压另一批人。
太子实际上是在问:打压谁?
王首辅淡淡道:
“御史台右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勾结巫神教,控制陛下,企图颠覆大奉,罪不可赦。当诛九族。其余同党,一律抄家。
“但太子初登大宝,需大赦天下,袁雄和秦元道斩首示众,没收家产,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族人可免罪。
“一众同党,视情节轻重,处以抄家、革职和斩首,家人可免除连坐。”
处置的时间,处置的方式,都给出来了。
太子思忖许久,缓缓点头:“善!”
说着,扭头吩咐老太监:“通知诸公,入殿议事。”
云鹿书院。
许平志满脸疲惫的返回小院。
因为他的突然离去,婶婶和女儿们又返回了书院等他。
“老,老爷”
美艳丰腴的婶婶迎上来,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
“我,我以前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比如,当年婶婶的父亲,那位老秀才之所以把她嫁给许平志,不是因为她心性单纯,不擅宅斗。
而是因为许家当年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许平志的兄长身居高位,手握权柄。
老秀才仗着女儿美若天仙,不似人间俗物,这才将女儿嫁给许家二郎,也就是许平志。
但是这些事,婶婶发现自己这些年,竟然忘记了
另外,许平志的大哥,哪里是什么山海关战役里的老卒,明明是朝堂诸公之一,权柄煊赫的大人物。
许二叔看了妻子一眼,骨子里透着疲惫,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