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不要粥。神祠后面有溪水,我顺手捉两条鱼来。”
然而那一夜春宵威力甚大,饶是蒸鱼鲜甜,蛋羹柔滑,时掌门照旧食不知味——若不是尹辞拦得及时,这人差点把筷子往鼻子上送。
直到两人进了浴桶,此人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我欺。珍爱之人在前,更是烧人心。”时敬之捉起尹辞一缕长发,那长发被温水润湿,黑玉似的柔亮。“要是本欲定了情,最终求而不得,那便是活地狱了。”
此人到底是年轻气盛,尹辞失笑:“你这辈子都踩不进那活地狱,安心便是。”
时敬之耳垂微红,半张脸沉入水下,吐了一串深思熟虑的泡。
半晌,时敬之正下神色,打算开口。怎料一只麻雀从天而降,一爪子刨上时敬之的头顶。后者嘶地抽了口凉气:“好歹是阅水阁养的雀妖,不晓得看气氛吗!”
麻雀无辜地蹦跶两下,停在桶沿,歪着脑袋看他。
时掌门在爱人之前笨嘴拙舌,好容易憋出点感想,全被这只羽毛团子撞散了。他悻悻解下细绢,开始瞧沈朱的传信。谁知他越瞧,眉毛越来越高。
“子逐,昨日你我要商议的事,如今可以好好谈一谈了。既然都是要人动手,不如我先说吧。”
时敬之拢起湿淋淋的长发,眸子里的无措和羞涩都散了。威压之下,周遭的旖旎气氛摇身一变,连窗外的桃枝都多了几分肃穆之意。
“你最开始随我走,是想寻死吧。”
他这问题问得实在直接,尹辞一时不知道怎样回应,只好点点头。
“如今呢?待我百年之后,你可否想要继续活下去?”
尹辞望向时敬之,目光复杂非常。这人当真与刚相遇时不同,再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发疯——对于他的肯定,时敬之没有半分恼怒之色,反倒露出几分理解之情。
尹辞沉吟片刻,亦是答得诚心诚意:“世间二百年,我自认见惯尘世冷暖。如今看来,定然错过不少风景……不过那般景致,我孤身一人看不到。”
“无需千秋不朽,白头偕老足矣。”
时敬之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想如何?”
“子逐与那吃过视肉的人同样‘不死不灭’。就那日的人肉根来看,你们大抵都连着妖树,可以算作同类了。”
“是。”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难说分离之后,你能否存活。我怎么舍得拿你来试验?不如将那人抓来,试试便知。”
时敬之摇了摇手里的薄绢。
“对付那妖树的办法,沈朱他们寻到了。”
尹辞微微皱眉:“将那人抓来?”
对方八成是吃过视肉的上任“傀儡”,比起自己这种意外产物,那人必定只强不弱。如今他们连那人的影子都没有摸到,怎可能说抓就抓?
“嗯,抓来。”提到敌手,时敬之的笑容带了血意。“上回我死到临头,能明确感受到他人救护之意——若是你没有出手救助,那边估计要出手了。妖树没有神智,引仙会的人也不在附近。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出手的,就只有那人了。”
尹辞猛然意识到了此人的打算——
“子逐,我可是他们费尽心思养出的‘好傀儡’。要是有那人……那东西救援,引仙会这一路对我不管不顾,也说得通了。”
时敬之指尖扫过颈子上的伤口,一点血液渗了出来,混入温热的清水。
“这次你来杀我,不要救援。待那人出手干涉,我们便能抓到他的蛛丝马迹……等逮住那人,多少能再敲出些妖树的消息来。”
混了水的鲜血顺着时敬之锁骨滑下,坠入浴桶,很快便无影无踪。
“就算事情到了最糟的地步,你我还有挡灾符这一手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