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阜挨着西北古战场,当地人多少都会蹚蹚沙漠、碰碰运气。尤其是这样的村落,家里要没一两样古件儿,说出去都嫌丢人。先前赤勾只盗大墓,杀手生意只做富户,与一般百姓相处融洽。如今这做派,像极了最初的陵教。
闫清忍不住道:“他们说杀人就杀人?官府不管吗?”
“沙阜天高皇帝远,官府吃足了赤勾的好处,现在他们说古件儿都是赤勾流出的,官府也不管。”
时敬之恍然大悟:“所以这村子……”
“嗯,他们是个蹚沙掘墓的大村,出过不少赤勾好手。这回被赤勾盯上,他们只好收留沙匪,两害相较取其轻。”
怪不得施仲雨不动沙匪。对于这村子来说,沙匪松散不识货,姑且还能应付。换了赤勾教这庞然大物,一不小心便是人财两空。赤勾忙着地毯式搜刮,第一回 跳过这些扎手的村子也不奇怪。
可这到底是得过且过,能撑到什么时候还难说。
“此处状况,我能说的都会说与你们。”施仲雨抱拳道,“前有赤勾,后有太衡与阅水阁。这几日沙阜的戒备甚是严密,探明情势前,各位在这里躲藏为好。”
“甚是严密?”
“我在太衡有眼线。这回来的是曲断云本人,容王许璟明一同随行。”
时敬之响亮地啧了声,半晌才继续道:“太衡的马也挺快,我以为他们早就到了。”
施仲雨摇摇头:“他们先去了西北大禁制一带,还要两三日才能到沙阜。”
“……我明白了,多谢施姑娘。”
……
是夜,时掌门还是忍不了大通铺。他跑出房间,在院中贴墙端坐,脑袋埋在尹辞发间,试图以心上人的味道驱散周围的臭气。亏得是暖春,夜里两个人挨在一起,倒也不嫌冷。
“说咱敞亮,她到头来也没说自己在这做什么。”时敬之嘀嘀咕咕道。
“许是看太衡的表现。乱象在前,以往的太衡八成会出手。现在的么,难说。沈朱与她住在一起,兴许能套出点什么。”
尹辞摸摸时敬之的长发,打了个哈欠。
“郎中是吧?”一个声音急火火地插话道,“这儿有人不行了,赶紧来瞧瞧!”
伤者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她丢了条右腿,膝盖以下的断面腐烂肿胀,淌着腥臭的脓水。女子气若游丝,全身烧得滚烫,看着确实危在旦夕。
时敬之不似闫清那般良善,但也没恶到故意袖手旁观。他当即撸起袖子,诊起脉来。
那女子体格结实,武功也扎实。即便丢了条腿,她也没落到“天厌”的地步。时掌门带的药是孙府里取的,疗效一顶一的好。不多时,女子清醒过来,皱起眉头:“怎么……”
“花姐,你可是醒了。”她身边的人急道,“马十里拐了个郎中回来,帮你瞧了瞧。”
“今儿他们劫了几辆运药车,姐你有救啦。”
这女子年逾不惑,青丝夹白发,一张脸稍有皱纹。她不算漂亮,眉眼间隐约存着些刻薄,好在没多少邪气。
“花姐”目光一扫,停在师徒俩身上。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冲时敬之摇晃着拜了拜:“在下赤勾花惊春,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哦,前赤勾人士,见笑了。”
她嘴上答谢,语气里仍有一股子凌人傲气,让人不知道怎样接话。
时敬之没来得及回应,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自嘲地笑笑:“也无妨。赤勾神教,赤勾神教……它早跟乌血婆一起死了。”
第114章 暗流
对面是江湖中人,时敬之下意识把旗子卷了卷。他生怕被认出来,嘴上嗯嗯应着,转身就要逃离。只是时掌门步子还没迈开,就听见尹辞开口:“赤勾护法花惊春?”
花惊春细眉一挑:“正是,你这郎中知道得还挺多。”
时敬之原地刹住,晃了晃。不需要尹辞说明,他自是了解过赤勾……赤勾护法沦落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