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着涕泪横流,无声嚎啕,不管不顾地拿尹辞袖子蹭。
“行了小哑巴,我就当你答应了。以后莫咬手指,今日背完《无尘言》再去玩。”
可是小时敬之没松手,他紧紧抱住尹辞,犹如溺水者抱紧最后一根浮木。
初生的雏鸟头一回睁开双眼,他从未这样安心。
接下来日子如同梦境。
哪怕是长大成人的时敬之,也再也没有体会过那般滋味——他不需要忧心任何事,不需要揣摩任何人。而他也可以毫无保留地对那人好,付诸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金秋微风清和,阳光静澈。
那真是他此生最好的时光了。
如此大半月过去,尹辞眼中的血色几乎散尽。饶是如此,小时敬之也没放过尹辞任意一个低落的情绪,总会见缝插针地讨个拥抱。
而尹辞会回以微笑。
成年的时敬之看得失魂落魄,心脏自作主张地酸痛起来。
……幼小的他随尹辞离开,就此匿迹于江湖,那该多好。哪怕怪病折磨,他活不过而立,也是足够幸福的一生。
只可惜他提前知道,故事的结局绝非如此。
他眼看着秋色越来越浓,幼时的自己像平日一样玩闹。骤然大地震颤,枯叶飒飒,土石乱飞。
一个不怀好意的巨影破土而出,差点把他掀个跟头。
只是一瞬,妖邪的腥气炸开,妖气冲天而起,比那六眼虎妖强了百倍不止。
枯山聚异谷,原是皇家猎场,收集了不少怪妖异兽。后来妖怪们失了控,皇家猎不动了,索性撒手不管。据传聚异谷中有不少巨妖,它们常年沉睡,凡人不知其形。
幼年的时敬之兴许真和天命沾亲带故,又或者一身精气实在美味,竟把这等妖邪引来了。
巨妖足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那般高,看着像某种蜥蜴。它的皮肤裹满褐色肉瘤,脑袋前方长了一只乌漆墨黑的圆形巨眼。眼下大口一张,利齿横七竖八地乱戳,涎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三岁小孩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光是个花球就能让他连做七日噩梦。这东西爬到眼前,小时敬之头发根都要立起来了。
好在这会儿“哭爹喊娘”四个字,他勉强能占个一半。
年幼的时敬之鼓足勇气,拔腿就跑。下一刻,尹辞果然从天而降,扫骨剑剑气一扫而过,直扫那只圆溜溜的巨眼。
噗嗤一声闷响,眼球内浊液飞溅而出。
巨妖痛苦地嘶吼一声,身体还在往时敬之的方向冲,又结结实实吃了几道剑气。
尹辞动作飘逸潇洒,下手利落漂亮。
即便内力全无,面对这占尽便宜的敌手,尹辞也没有露出半分撤退之意。那人手中无剑,剑气也没有初见时那样杂乱无章。只见黑色长袖随风鼓荡,攻击凛冽而集中。
如同一道道看不见的鞭子,它们疾风骤雨般落下,每一击都带起细密的血花。
巨妖皮糙肉厚,也架不住这样的利风锐雨。它缩起脖子,仗着身体庞大,一路向时敬之冲去,一副不咬一口不放弃的架势。
看那玩意儿死追着时敬之不放,尹辞冷哼一声。
他拦在时敬之身前不远处,竟不退反进,与那巨妖贴身打斗起来。
距离一近,剑招威力更盛。脱了癫狂,剑气随心而动,攻击颇见成效。强攻之下,巨妖独眼受伤,一侧身体失了小半皮肉,露出白森森的骨架。
这拦路虎是绕不开了,它终于停下了脚步。
暗光闪烁,妖气激增。一条紫黑色的舌头从它口中射出,舌缘带着犀利硬齿,速度快如闪电。
没有内力护体,人身在它面前脆弱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