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仍是帝屋神君的神祠样式,却没有挂牌匾。神祠内燃了浓重的香,神台前挂着不透明的纱帐。
听到江友岳的话,纱帐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咕哝声。
“徒儿明白。”江友岳低下头,“那罗鸠尚不足为惧,用它敲打许璟行,那人还能生出些危机感来。此事不能急于一时,只能看天意……”
又一阵模模糊糊的咕哝声响起。
纱帐轻轻抖动起来,有什么从帐内探出。江友岳端正地跪在蒲团上,略微垂下头。
一只枯干的巨手穿越纱帐,它抬起食指,指尖虚虚点了点江友岳的前额。
那只手太过巨大,几乎能把江友岳的头颅整个攥起来。手指又极细瘦,只有一层暗褐色的皮包覆手骨,动起来仿若蜘蛛的细足。
“……师父教导得是,徒儿谨记于心。”
半柱香后,江友岳微微弓下身。他没有抬头看那手的主人,语气更恭敬了几分。
“时敬之自有天命,徒儿不会助他寻找生路……‘仙躯’用完了?徒儿这就为您送来一具。”
话毕,江友岳没有寻找下人。他整整衣衫,亲自打开密道口,独自进了神祠后的密室。
再出来时,他的背后多了个木拖车。
木拖车上横着一具形似人尸的事物。它被写满血字的白布细密裹紧,白布上浸满了未知液体,呈出浅淡的碧绿色。
那东西只有颈部没有用布裹起,碗口大的豁口露在外面,断口处挤满了暗棕色的枯根。那些枯根毫无生气地耷拉着,颜色像是腐坏的血。
好在这具无头尸体并没有散发腐臭,空气中飘散着淡雅的草木清香。
那只巨手一把抓住咒布包裹的“仙躯”,缓缓收回纱帐。少顷,纱帐内传来细密的咀嚼声,听着像牙齿嚼碎细骨。草木的清香味更浓,夜风拂过神祠的烛火,烛火却没有半分摆动。
自始至终,江友岳表情毫无波澜,也没有抬哪怕一次头。
“在徒儿看来,师父才是配得上‘视肉’之人。”
出神祠前,他低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只可惜天意难违。”
同一时间。
枯山派师徒散尽金珠,于夜半返回客栈。哪想到两个下仆压根没睡,在他们房内燃了足足三盏灯,双眼通红地等着。
周边太亮,连白爷都没能睡着。鹅妖在不大的客房内啪嗒啪嗒地乱走,以此宣泄愤怒。
师徒俩刚进门,就被逮了个正着。
“本掌门不是留书了吗?你俩散完心,直接睡就行。”
时敬之打了个哈哈。
他们姑且算是去做正事,不知为何,他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
“掌门,我有一事相求。”
闫清正襟危坐,双手攥得紧紧的。
“苏肆与我说清了,见尘寺一事传出去,我派的路势必不好走。”
“怎么,你想要维护这把剑的名声,就此退出么?”时敬之提起眉梢,“我能理解——”
“不。无论是我这条命、我的旧友,还是这把慈悲剑,缘分都是枯山派给的。此时退出,与过河拆桥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