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百年前的势力图。各门派的重要据点,大允的重要地形、重要城市,与当时的地图分毫不差。一张图画得线条漂亮、归纳利落,甚至能直接拿去军中使用。
“松子是当时合作的江湖正派,豆子是阎不渡,瓜子是宿执。”
见尹辞感兴趣,时敬之在地图上快乐地堆起干果。
“赤勾教原先只是北部普通帮派,靠捡拾战场残兵过活。陵教崛起不久,赤勾教出现一名叫宿执的教徒。此人一路高升,拿下第三代教主的位置,将赤勾彻底振兴——”
他把聚在北方的瓜子堆往西北一拂。
“从此以后,赤勾教的目标不止是战场残兵,而是聚集在大允西北的古老陵墓。无论外族还是同胞,沙漠还是泥地。但凡是王公贵族的墓,赤勾教有一个挖一个。”
“靠墓中出土的宝物,赤勾教迅速富足。他们干尽了损阴德的事,为君子所恶。可宿执颇有手腕、行事雷厉风行,赤勾教与当地百姓相处还算融洽,没有陵教那样的积怨……阿辞是宿家后人,这些应当听说过吧。”
尹辞不动声色:“师尊究竟想说什么?”
“只看表面,赤勾教确实只是在普通地发展。可如果结合陵教这边——宿执每一步,都踩在了阎不渡最难受的点上。”
时敬之把瓜子往一座座城市按。
“这些地盘,每一个都恰到好处,让陵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陵教总坛在纵雾山,离西北本来就远,若是强行与赤勾教纠缠,只会被中原武林趁虚而入。阎不渡别无选择,只得任由赤勾教蚕食。”
“所以呢?”
“若是宿执没有出现。陵教可以自西南撕破一个口子,把整个西部纳入囊中。那样在正道联合剿杀陵教时,陵教根本不会那么狼狈,阎不渡也不至于落到下风,被空石逼进纵雾山。”
尹辞沉默片刻,淡淡道:“或许只是你想得太多。”
“对,我确实没法确定。这局势真的很有意思。”
时敬之抓起一把炒豆,抽空往嘴巴里扔了一个。
“来,你当宿执与正派,我当阎不渡。若是我能冲破你的封锁,就算我多想。”
尹辞无奈地接过那把瓜子:“是是是。”
“阿辞,待会儿好好布局。你要不认真,我可是能看出来的。”
尹辞一开始没把这句话当回事——时敬之只是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他天资再聪颖,也顶多纸上谈谈兵,撑不住真实冲突里的变数。
可这个干果沙盘没能迅速结束。
尹辞拿着瓜子,脸上不由地露出一点肃杀之气。
时敬之眼光向来毒辣,在设局摆阵上亦是如此。他布下一次次奇袭,风格称得上狠厉,偏偏又滴水不漏,甚至比当年的阎不渡技高一筹。
尹辞本想随便输掉,敷衍了事。只是时敬之水平不差,自己若刻意遮掩,确实会被发现。
有意思。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奇局在前,尹辞被久违地勾起了兴趣,索性也不再掩饰——他愉快地放开手脚,与时敬之激战起来。
“这不是你第一次用沙盘吧。”
时敬之弯起眼:“大哥爱好古怪,常给我出些兵家难题。沙盘用兵,我玩了也有十余年了。”
“这一手挺漂亮。前些年大允对那罗鸠的边防战,决胜的战法便是如此。”
尹辞捻起几枚瓜子,随意点评道。
“不过还太嫩,若我在此处伏击,你的队伍还是会被断掉。”
“正合我意。”
时敬之又笑嘻嘻地摆下几枚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