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边攻击边退后,似乎有什么在他体内挣扎,竭力抵抗这“清心”的过程。可惜尹辞的人头灯如同山岳,时敬之退无可退,他甫一撞上那巨大的心魔,便被无数影手缚在原地。
“无尘不扫,万念平宁。”
剑回话落,时敬之的气势瞬时凝住。
蝶舞翩迁,一群蝴蝶飞离他的头颅,露出一只流泪的眼。尹辞无法看到这副景象,可那滔天的哀伤和迷茫代替了威压,随漫天的蝴蝶四散开来,针刺般打上他的皮肤。
时敬之到底是挣脱了。
只是欲念归拢,美梦破碎。升起有多强的向往,如今就有多重的绝望。
而尹辞最熟悉这股绝望。他收了剑,擅自改了功法的最后一步——
尹辞没有来个当头棒喝,而是抓住时敬之的手,将他直接拉入怀中。
“嘘。”他哄孩子似的哄道,“什么都别想,没事了。”
时敬之闭上眼,情绪的浪潮终于褪去,留下满心残垣。
起先被绊住脚步,时敬之是愤怒的——数不清的欲望犹如软茧,将他包裹其中。所有恐惧和不安都被隔绝在外,他动都不想动,只想循着轻松处继续前进。
自打出生以来,他从未如此安心过。
为什么打扰他?
他不配享受这片刻安宁吗?
“敛欲静心,真气徐行。诸神归一,风止雨静。”
不知何人使了妖法,他的层层欲念被慢慢剥落。有那么一瞬,时敬之恨不得毁天灭地,杀尽世间一切会喘气的活物,好让耳边安静些。
……可他为什么能听到这些?
熟悉的头痛再次出现,五彩斑斓的幻象中,徐徐飘过一枚红叶。
比起过于鲜亮的色彩,那红叶称得上黯淡。它犹如一道利刃,劈开了他的心脏。
【小崽子,来这种地方,不要命了么?】
时敬之看到一个黑衣人——那人黑衣半解,墨发披散。他倚在一只巨大的虎妖身侧,姿态闲散,赤足旁歪着几个空掉的酒坛。虎妖则合着六只眼,正伏地安眠。一人一虎靠在巨大的枫树下,身周散落着雪白骸骨,骨头上残余了淋漓鲜血。
时值深秋,红叶铺了满地,被夕阳余晖一映,整个世界仿佛在发光。
回忆之中,时敬之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记得那人身上带血的酒香。
光是想起这个片段,他便头痛欲裂。
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质问他。你所求为生,那么你余生所求为何?
此人无端闯入他的脑海,必定和他的“所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时敬之迷迷糊糊地想道,耳畔又塞满蝶翼的振动之声。
……不对,他想要的不是“活下去”么?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敛欲静心,真气徐行。诸神归一,风止雨静……小子,没事多想想这口诀,别动不动啃你那手指头。要留了乱七八糟的疤,将来不讨小姑娘喜欢。】
下个破碎的片段,他被那人抱在怀里。那人声音混成一团,却无疑带着笑意。
他却只记得那人胸口温暖,又忙着捕捉面前的红叶,一句话听了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或许那才是他此生最为安心的时刻。
可是那样的时刻,真的存在过吗?为什么他之前从未记起?
诸般欲念被徐徐抽去,人仿佛赤身露体于冰天雪地,时敬之渐渐慌乱起来。他的头越来越痛,似乎执意不让他去看剩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