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宫内惩戒下人的器具,竹竿上刻了法术,打人不会留伤,却剧痛无比。
许璟明眼看他扬起竹竿,毫不含糊地抽向手臂。下一刻,时敬之痛得从座椅上滚落,在地上缩成一团。
许璟明磕碰一下都要侍女吹半个时辰,哪见过这阵仗。他登时吓得毛发倒竖,撒腿就跑。
既不是没的吃,也不是吃不饱,那么凶做什么!大哥没说错,时敬之其人,天生就是有毛病的。
几日后,为确定自己所见并非幻觉,许璟明又跑来偷瞧。天刚下过雨,时敬之不知去向,唯有那枚点心还在原处,没人撤走。天气炎热,它被雨水泡过,已然化作霉烂的残渣。
过了数月,宫内举办宴会。时敬之乖巧地坐在角落,吃喝动作文雅有礼。无论端上何种糕点,他只是稍尝几口,一眼都不多看,比其他皇子还要克制几分。
那日所见的癫狂欲望,似乎真的只是幻觉。
好一个骗子。
时敬之就这样骗了众人二十余年,终于让皇帝大哥松了口,将那“行为无异、近乎常人”的孽障放虎归山。
许璟明越回忆越气,他心情沉重地起了身,冲江友岳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谁知他刚背过身去,江友岳再次平淡地开口。
“殿下无需怨愤,我心中有数……那人收徒,对于你我不算坏事。只是对那成为‘徒弟’的年轻人,此事无异于引火烧身。”
江友岳合上书本,闭目叹息。
“无边欲壑、万丈红尘集于一人之身,凡夫俗子又如何镇得住。终归是近也近不了,逃也逃不掉。”
“不知是‘师父’率先入魔,还是‘徒弟’溺于痴狂。”
第35章 神像
眼下师父没入魔,徒弟也没痴狂。时敬之憋着一口火气,哪怕走进黑洞洞的禁地,连尹辞的手都不去抓。
尹辞一边戒备,一边听这人脚步里哆哆嗦嗦的颤动,又觉得这戒备有点小题大做。
如今他不想问便宜师父什么来头了,他更想知道便宜师父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就这样僵着气氛,彼此间隔一步,谁都不吭声。
夜晚的禁地没有一丝光,照明比鬼墓还差。脚下石阶满是苔藓,湿滑无比。尹辞从村人那里得了提灯,走得尚且小心翼翼。很难想象引灯一个孩童,如何闭着眼在这种地方走。
做戏要做足样子,尹辞一步一停,挨个去照洞壁上的石室。
小室几乎全是空的,最多留些衣物残片,或者金银首饰。别说尸首,他们连根骨头都没瞧见。
上次出殡人太多,两人没能仔细观察。如今一看,连纸人街都有虫鼠,禁地却半只也无。
不知是不是通了外界,或是术法没在这里生效,整个深坑寒冷而寂静,恍若水面新结的薄冰,空气整个凝结在一起。
哪里都不见引灯的踪影。
两人兜兜转转,一直走到石阶最后。石阶末端尤其冷,石头表面结出薄薄一层冰,愈发难走。
尹辞特地看了看柳婶的石室,石室内果然空空荡荡,只有几件衣服草草混在一起,叠出一丝悲戚的凉意。
“引灯和白苇都不在上面。”时敬之清清嗓子,“下面状况诡异,你先随我回……哎?!”
最末端几块石板突然向下一沉,凭空消失。两人身后一冷、脚下一空,径直向下坠落。
尹辞靠岩壁更近,他一把薅住时敬之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抓一边石室边缘。
他自己无所谓,可时敬之要跌下去,只会摔成一坨狐狸肉馅。尹辞寻死归寻死,却也没想黄泉路上再拉个伴。
再说自己未必能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