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且不论那说法是真是假,若佘人镇真关乎于大明龙脉,那这流言便不得不灭。当日,肃锦鑫便找上我,说他终于查出了城郊七里外数百具巨龙尸身天坑的真相。也托我伪造出与当年龙骨坟相似的龙骨作碑以作替代,仿仙人遗训,编撰一个假方位,让江湖人打消佘人镇的念头。自受他委托后,我便开始着手仿制这个可以以假乱真的碑。”

“可碑文尚未着落,一月后,肃锦鑫又找到了我,让我立即停下了手中所有关于佘人镇以及龙骨的活。‘那个佘人镇已经盯上了我。’肃锦鑫对我说。说起他夫妇二人已许久未出门。见我的那日已入暑数日,可肃锦鑫仍穿着冬日的长袖厚袄,我当时还诧异了良久。他旋即掀开了自己的长袖,臂膀那处出现了一个头尾相交的蛇图腾。”

“‘这是古籍上有关于佘人镇的图腾’肃锦鑫当时言。一开始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随着对佘人镇调查的愈加深入,那个一摸一样的图腾也出现在了参与佘人镇调查的他夫人身上。‘杨琼,这地方不简单,我不能害了你。’”

“不过,此事,江湖上的不少走脚客已盯上了佘人镇,为防他们寻到执掌大明气运的龙骨,肃锦鑫便不得不在在此前进入佘人镇,探查到龙骨的真相。就在他最后一次前往天坑,发现龙骨坑中的数百具尸骨竟于一夜之间消失了。”说着,杨琼望着肃冼,眸光中淌过一丝复杂之色。

肃冼垂着眸,纤长蜷曲的睫羽覆住了眼底大半的颜色,火光下,他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晦涩难懂。

“那你为何会来?”他眸光微闪了闪,定定地望向杨琼,沉声问道。

杨琼笑了笑:“为何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自然是因为好奇心害死了猫。即便肃锦鑫如此警醒我,我当年仍是忍不住前去调查了此事。不过与其说是好奇,到不如说是我私心作祟。”

“不过而后,我的身上也出现了那个蛇咬尾的图腾。”他缄默了良久,苦笑出了声,“来此的境遇大抵也与你们相一致,除了肃锦鑫夫妇外与赵婉娘外,还有四个江湖走脚客也在其中。不过那几人都不是什么良善角色,所以一路上我与肃锦鑫互作不相识。为了掩去我的身份,作向导混在了其中。”

一行八人。宁桓的眼眸中淌过一抹疑色,落在地上的手札上,可为何这上面写着的确是九人?是他在说谎还是记录出了错?

“所以这具尸骨的主人真赵婉娘吗?”宁桓问道。

杨琼一愣,点了点头,半晌,他转眸朝着身侧的白骨望去,缓缓说道:“赵婉娘是佘人族的后代,当年‘召’一支背叛了烛九阴相柳,即使逃离了八角山之地,仍代代受到了烛九阴的诅咒。蛇化会伴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明显,她曾同我说起过,她亲眼见过自己的祖父卧床数十载,最后被黑鳞覆了全身,在痛苦中挣扎死去的摸样。”

“‘召’是叛徒,入不了轮回。死后亡灵会重归佘人镇,永生永世为犯下的罪孽赎罪。”杨琼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意,面色平静地讲诉着赵婉娘的故事,“她也是来寻龙骨的,从此毁去烛九阴留给她一族世世代代的诅咒。”

“那,她失败了?”宁桓看着杨琼,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我们都失败了。”杨琼长叹了一口气。他抬起眼眸,凝望自己身后半人半蛇的黑影微微有些愣神,“肃锦鑫困了烛九阴十四年,如今他的局快破了。”

“什么局?”肃冼忽地抬起眼眸,沉声问道。

“困龙局。”杨琼冷笑了一声,“这里没什么所谓的大明龙脉,只有一条伺机而动的恶龙。烛九阴当年被北阴帝斩成了九九八十一节断骨,当年想借那天坑中的龙骨复活,可未想到最后被肃锦鑫摆上了一道。那九九八十一具的龙骨中,有一具是我本意作碑的假骨。我们困了他十四年,如今已经困不了多久了……”杨琼顿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那,那节龙骨在哪里?”

杨琼看着二人,忽而一笑:“待我死了,便代表那最后一具的龙骨被烛九阴找到了。”他泛着浊黄的瞳仁闪着一丝狠戾,垂在一侧的手掌虚握成了拳头。

“那是不是只要你还活着,烛九阴就活不了?”宁桓盯着杨琼半人半蛇的背影,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畔,“你……你还活着,对吧?”

“我死了。”

杨琼看着一脸震诧的宁桓,良久,他笑了笑:“小子,你可听说过盘岭的傀儡术?”

宁桓恍惚地摇了摇头。

“消病挡灾,替主人生,替主人死。”他眉宇间划过一道一闪而逝的哀意,语调极缓的解释道。

“所以三不地那黑棺里头的人根本不是你吧?”肃冼兀地打断了杨琼,黑眸定定地望向他,他手中火折子昏暗的光兀自晃荡了一下,带动了石壁上的黑影一同摇了摇。

杨琼挑了挑眉,面上闪过一丝愕然。连着宁桓也面带惑地朝着肃冼看去,肃冼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终于想起来了吗?”杨琼笑着道。

肃冼无视了杨琼的话,面无表情地发问道:“我们来时,那棺材铺子前遇到的人是不是你?”

宁桓闻言,骤然一愣,却见杨琼的脸上也是怔然的表情。“你见到他了?”肃冼不置一言。良久,杨琼苦笑了一声:“是,也不是我。”

肃冼冷笑了一声,“不愿说吗?那您倒是说说,您假死来此的目的究竟是想做什么?”肃冼曜石般的眼眸闪了闪,垂眸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可覆在刀柄之上的右手却透出一股威胁的意味。

杨琼迟疑了一下,眉头紧蹙着。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果然是肃锦鑫的儿子,与你父亲当年质问我的摸样一模一样。”

肃冼不应,目光漠然地扫过杨琼的脸,面上掠过一丝戒备的颜色,手指默默地摩挲过刀柄的纹路。

杨琼叹了口气:“你们在棺材铺子前见到的人,他的名字叫做杨霄,是我双生哥哥。”他声音放地极缓极慢,语调中听不出喜怒,像是一具被剥离灵魂的傀儡,面无表情地讲诉着他人的故事,“他也是我作为杨家家主后,做成的第一件傀儡。”

“消病挡灾,替主人生,也替主人死。”肃冼冷笑了一声,重复了一遍杨琼方才的话,他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嘲笑,“好一个兄友弟恭。这么说来,你能离开佘人镇,是因为你这具兄长傀儡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