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着水面挤弄伤口,本想让它不那么明显,但除了让自己痛得龇牙咧嘴外也没起到其他作用,“本来就不算好看,现在又伤了脸,不知道师妹嫌不嫌弃?”我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嘈杂,一个男子声音道:“放开我,我不是歹人。”
然后是两个汉子的声音:“叽里咕噜,拉里巴哈。”
当然是我一窍不通的室韦族语。我转身,看见两个室韦大汉正拖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向这边行来,那书生虽极力挣扎但抵不过室韦汉子力大,正被踉踉跄跄地推搡而来。书生呼吸急促,脚步虚浮,反抗间也毫无章法,想来不是练家子了。
这三人一路大呼小叫,好不容易到了跟前。室韦汉子先对我行了一礼,又开始大讲特讲,我四下张望没找着南宫小艺,又不好扭头就走,只好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如此“交流”许久,室韦汉子终于明白和我无法沟通,于是他们住了嘴,先指了指书生,我很严肃地点了头,两人对视一眼,又指了指我,我更加严肃地点了头,室韦汉子满脸恍然,再行一礼之后便走了。我吁了口气,对那书生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到此有何贵干?”
那书生正整理仪容,听到我说话,忽地一把抓住我的衣袖道:“总算找到个听得懂的,你快让那些胡人把我行李还来。”
书生扎好了头巾,本来被头发遮住的脸露了出来,居然颇为清秀。我掰开他的手,道:“兄台别冲动,把话说清楚了。”
书生张嘴欲言,脸上神情忽地一变,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我来。我被他盯得发毛,不禁退开两步,暗忖: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龙阳君?
书生眼中放光,忽地从怀中掏出白纸数张毛笔一支,对我道:“门派,师承。”
我被他气势所迫,不自觉答道:“青霄仗剑座下二弟子。”
书生闻言,用笔尖在舌头上点了点,低头奋笔疾书,嘴里念念有词:“怪不得有流云剑的影子。”
我反应过来,劈手夺过书生手中纸张,只见纸上乃是一幅画,画中两人正激斗不休,一人身材魁梧手持铜环大刀,正是彭退虎,另一人蓬头垢面,脸上兀自滴血,不是区区在下又是谁?画得虽然简陋,但粗略数笔间画中人物已然栩栩如生。那酷似我的男子脑袋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末端写着:无名疯汉,武功高,门派不详,疑似天生弱智。
居然说我弱智!我不禁鬼火上冒,按住刀把道:“你是何人,再不从实招来,小心刀不长眼。”
书生本想来抢画,但见我捏着刀把儿也就没敢放肆,只是粗声粗气地道:“我叫石生花,是江湖下一任百晓生。”
百晓生我知道,专司记载江湖人物事迹,武林入门读物《江湖实鉴》正是百晓生所著,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我印象中的百晓生应该胡子花白,满脸看破红尘的沧桑,这种后生怎么能是百晓生?刷地一声,半截刀出鞘,我恶狠狠地道:“胡说八道,百晓生成名已久,你才多少岁数,也敢冒充?”石生花涨红了脸:“你说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决定不干了,百晓生的名头由我接了。”
我见他神情激动,仿佛不似作伪,便迟疑道:“此话怎讲?”石生花瓮声瓮气地道:“师父说了,《武林实鉴》已是他的巅峰之作,以后可能再也写不出更好的东西了,眼下名利已经赚够了,以后就等着吃老本了,但百晓生的传承不能断,所以他老人家就把衣钵传给我了。”
说得似模似样,但百晓生的继承人怎么能搞这种连环画似的东西?
我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道:“你就凭这?”石生花大声道:“画画儿怎么了?师父就是见我画得一手好画才收我为徒的。师父说了,写文章我是没指望赶上他了,若是用画的,我还有一线希望。所以我决定画一部超越师父的作品,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武林图鉴》!”说这番话的时候,石生花的眼中放出了很亮的光,所以虽然没有什么证据,我还是决定相信他便是新的百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