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佑的语气诚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询问,裴姝怡放在车门上的手一顿,她蹙着眉头转过脸去,只见裴宗佑处在车子的灯光里,神色温柔而又不动声色,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他仿佛未曾老去,一如她第一次在裴家见到的那样瘦削而英俊。
但在长久沉默的对峙中,裴姝怡终究还是在裴宗佑的鬓角看到生出的白发,街边的商店里有这样的音乐传来,“回到那一刹那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最终裴姝怡没有说出尖锐刺人的话来,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心软,她打开车门下去,走过去坐上了唐宋开来的车子,裴宗佑目送着他们远去,突然前所未有的疲倦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裴宗佑仰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掌盖住了脸。
所谓的因果循环,他毁得裴姝怡家破人亡,而裴廷清爱上裴姝怡,为裴姝怡背叛家族、不顾一切,便是他最大的报应,无论这些债以怎样的方式偿还,终究不会逃掉就是了。
后来裴宗佑回去了医院,霍惠媛没有睡觉,靠坐在床头翻着什么书看,裴宗佑进来了,她也跟没有看见一样,裴宗佑走过去对她说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今晚他留在这里陪她。
霍惠媛还是沉默着,裴宗佑在床头看了她一会,随后脱掉外套去了内室洗漱,霍惠媛从他的口袋里找出手机,这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偷翻他的通话记录和讯息,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没有时间发讯息,而最近联系人里看过去也都是一些生意场上的伙伴,霍惠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不知何时出来的裴宗佑低头看着霍惠媛手中的手机,他很平静地问她在找什么,霍惠媛倒是坦然自若的,把他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什么也没有说,她躺回床上翻身背对着裴宗佑,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裴宗佑抿着唇,脸色阴沉着很不好看,半晌后他掀开被子上了床,伸手从后面抱住霍惠媛,将她裹在怀抱里。
裴宗佑的手抚着霍惠媛的头发,借着灯光看见里面藏着一根白色的,他一声不响地拔掉那根白发,然后又发现了第二根,他继续拔…………直到他手里有几十根白色的长发,裴宗佑的动作突然停下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只觉得眼中一片潮热,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这么难受、害怕、慌乱过了,他执意让霍惠媛明天把头发做一下,伸出手掌就在霍惠媛脸上摸到大片湿热的泪水。
第二天裴宗佑没有去公司,他特意带着霍惠媛去做头发,几个小时后看到霍惠媛重又恢复乌黑亮丽的发色,裴宗佑总算安心了,搂着霍惠媛的肩膀坐进车子里,两人一起回到裴家。
晚饭后霍惠媛在客厅里看电视,裴宗佑陪在她身边一起看,裴廷清拿着手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给裴姝怡发过讯息后,起身要回去楼上睡觉,霍惠媛却叫住了他,让他继续坐着,她有事情要说。
裴廷清点点头重新坐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手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很随意散漫的姿态,不出所料霍惠媛对裴宗佑提出离婚,裴廷清摆弄着手机,没什么反应,裴宗佑却震惊到了,不可置信地盯着霍惠媛。
他没有立场问霍惠媛为什么,因为在这场保持了将近三十年的婚姻里,他确实错了太多,霍惠媛有无数的理由跟他离婚,但他不同意,即便是霍惠媛表明她什么也不要净身出户,他也不想和霍惠媛在余下的年华里分开。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霍惠媛没有爱情,但他也不爱赵兰蓉和其他任何女人,他早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就像他对裴廷清所说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会把裴家财阀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些年他也付诸了行动,所以不曾后悔当年联手其他人让赵兰蓉家破人亡,也不曾遗憾自己的妻子是霍惠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