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卫执约耗尽所有的力量,在风雪中静静地陪了他一日,直到最后不得不离去时,他默默地掏出了一根红绸带,小心地系在了面前人的手上。

他垂眸,眼中满是专注。一点冰雪落在他的眉睫之上,化成了莹润的水光。

“师兄,你若是想见我,就将它系在树梢上,我见到了,就会立刻出现在你身旁……”

“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你在哪儿,无论我在哪儿。”

陆望予自然认得出那条灼目的红绸,他曾在南岭挂了满树。手心还残留着熟悉的温度,他缓缓将那道艳丽似火的绸带拢在手中。

风雪中落下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回答:“好。”

但陆望予却一直没有用上这根红绸,他知道执约的状况还是很差,更知道只要他挂上红绸,无论自己的状况多不好,那人都一定会准时赴约。

他不动用红绸,执约却依旧会按时出现。陆望予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陪伴便是最好的无声宽慰。

焦栖一族的牺牲太过沉重,就像是在心头上,沉甸甸地压上了一座大山,而这种难过根本无法分担。

若是无法分担,就一起疼痛,一起走过荆棘。

世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所以卫执约只能将自己也放入这般的深渊中,毕竟在黑暗中相互依偎,总是要比独自默默忍受强得多。

在执约在的时候,陆望予终于又有了些人气,不再是那副沉默的魔头模样。

月河镇在每年谷雨时,都会有河灯会,他终于第一次挂上了红绸。

每年他们师门都会来这儿放河灯,尽管如今物是人非,但他却想与执约再看一次。

过一天安静的日子,假装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一样。

第86章 江山局(二十六)

夜幕深坠,星河低垂。月河镇的两岸支起了小摊,行人却随着夜色的降临,越来越多。

河灯会,顾名思义便是放河灯的集会。而小摊上售卖的不只有各式各样的河灯,更有制作的材料。

完成品永远要比材料贵上几倍,对于贫穷的师门来说,这是一笔不必要的开支。

他们爱凑热闹,可又不爱花钱。

陆望予自然是能做出精巧的小物件,但偏偏在这个问题上,他就成了个散漫性子,说什么都不愿动手。

于是刚开始的那几年,他们师门的河灯没随着水流飘远时,永远是最瞩目的存在。

毕竟那种歪歪扭扭的造型,奄奄一息的烛火,不是什么常人能做出来的东西。

后来,卫执约终于挑起了制灯的大业,他们的河灯也终于从极其磕碜的妖魔鬼怪,一跃成为了别人前来询问的珍品。

周围的小摊已经挤满了人,陆望予从攒动的人群中抱着材料挤了出来。

他随意地说了一句:“执约,你来做河灯,我去排队拿牌子!”

月河镇放河灯前,要去交一份钱,领上一张放灯木牌。这其实是请人在下游打捞河灯的价钱。

虽然说放灯自由,但终究只是上游人们的一厢情愿。他们放的灯,自然是要有人去处理掉的。

每一个放灯人独特的祈愿,只不过是另一些人眼中,一模一样的东西罢了。

但他们却依然宁愿相信放灯那一刻的真实,人都不过是爱一晌贪欢罢了。

卫执约看了看手中被塞入的材料,默默无言。他愣了愣,却也柔和下了目光。

陆望予回来时,领到了牌子。他很久没有露出那种爽朗的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