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亲爸,亲妈。
在知道儿子的取向异于常人时,其他人家,即便不同意的缘由,也是这条路太难走,你们将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是社会对此并不宽容,你们会受到指指点点,甚至连生活都会被影响;是没有孩子,关系难以维系,以后等老了,也没有个照顾的人……
而他家呢?他的亲爸亲妈呢?率先考虑的是脸面,是修正,是将他送到千里之外的小城镇,是要他孤身一辈子也得藏好决不能不为外人所知。
口口声声说着为他好,却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一丁半点!其他人家那些关心忧虑的言辞,从来不曾在他家听过一句半句!甚至当年卫序之知道后,都曾语重心长跟他谈过一次分析过利弊,而他爸他妈……
……
第二天假期,段尧在家里躺了一天,期间,按掉两个卫景的视频和一个段卓松日理万机中分外难得的来电,戚时没有消息。段尧猜测,自己是不是成了第二个梁惊砚。
第三天上课,他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现在的同桌,或许将成为过去式的好朋友,再加之心里压着事,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索性一到学校就将帽子盖上,趴在桌上半睡半醒一整天,任谁来问也不理。
中午没吃,戚时也没管他,反而买了热气腾腾的豆沙包诱惑他。段尧暗道这家伙太不厚道。他也不愿讨人嫌,接下来几天都是自己独自一人上课下课吃饭回家,绝对不打扰对方。只不过没有嬉笑玩闹,没有了一路陪聊,也没有了每晚必备的温热奶茶,段尧只觉得,习惯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他们这几日分开行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学校里瞬间就传出新的流言,说什么段尧惨遭抛弃,为情所伤,戚时洗白不成功,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只不过说这些话的人实在是运气不大好——段尧这几日连遭打击,正愁没地方发泄发泄心里抑郁,碰见这些事,听见这些话,如果是女生,就死死盯着人家把人家吓得不敢说话,如果是男生,那就更好办,撸着袖子揍一顿,不服,再揍一顿。一时之间,风言风语瞬间转成“戚渣碰到硬钉子,渣人之后必遭恶劣暴力打击”……
戚时并不知道学校里的腥风血雨,他这几天课余时间几乎都奉献给了医院的输液室。
……
晚自习下课,段尧自己绕道大门口买了一杯奶茶,再独自一人回家。南方入冬晚,但深秋夜里的温度同样感人。段尧一边怀念着北方的暖气,一边垂着头努力使自己大半个脑袋钻进帽子里,奶茶藏在卫衣前头的大口袋里,两只手也一并塞了进去,滚烫的温度在这大风中异样安慰。
他转过拐角,眼前瞬间一片明亮,是医院输液室里透出的光。也不知设计师怎么想,非要把输液室一面墙壁全部改成玻璃,上下半米通透,中间是磨砂质感,看不清里头具体情形,只隐约能瞧得见人影。不过这跟段尧没有关系,至少这段时不时灭一个路灯的马路上能借点光照明也是不错。他正琢磨着是摸黑走一路还是忍着大风掏出手机开手电筒,然而还没下个决定,眼神先瞟到停在医院外的自行车——非常熟悉,他在后座上前座上都待过无数回。所以……戚时在附近?还是就在里头?
段尧缓慢往医院输液室里挪动步子,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然而,一共也不过十几米,五分钟,再慢也能挪到。
输液室里就只有戚时一个人,他坐在中间的位置,右手插着针,挂着输液管,药水已经滴完了大半。他稍微垂着头,闭着眼睛,额间狠狠皱起,看上去极为不舒服。
要知道戚时经常锻炼,身体很好,这么久也没见他生过几次病,顶多是陪他吃了太多上火的东西,偶尔导致几声小咳嗽。眼下这般模样,除了是受他影响,还能有其他解释吗?看来这家伙跟自己断交也不是心安理得。
段尧心里的气瞬间消了大半。他走上前,手掌覆上对方额头,一手捂着自己的作比较。入手温度虽然不高,但也明显不大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