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逃出生天

我的声音盖过了他们的声音,所有人都住了声。

我说:“现在是沙漠最热的时候,大家都耐心等候,等到太阳落下去,天气凉爽了,我们就接着往前走。我知道朝着哪个方向走能够走出去。”

人们都像突然泄了气一样,全部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人说话。

终于等到太阳接近西边的地平线,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沙漠里却又起风了,风挟裹着沙粒,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残阳如血,风头如割。

我看着西边的天空,突然想起了电影《新龙门客栈》中的一句台词,男主角周淮安说:“龙门客栈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里的落日。”

我说:“起来吧。”

大家从约书亚树下站起来,手牵着手,走进了沙漠的风中。风太大了,如果不拉着别人,就会被风吹走。

在风中,我们不辨方向,只是向前走着,想当然地以为一直向前走,就能够走出去。这里一望无际,坦荡如砥,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如果坐在地上,很快就会被沙粒淹没。

沙漠中,每天都是极端天气。

天阳落下去,天空中最后一抹红色也被收走了,沙漠坠入了黑暗,狂风却慢慢停歇了。

四周黑得像浓墨一样,连对面的人影也看不清楚。黑暗如同磐石,将我们挤压成了一张张旧照片。我们手拉着手,停住了脚步。

天空中开始浮现出星星,像鱼群浮出海面一样。星星越来越多,终于开满了整个夜空。有的地方,星星挤成了一堆;有的地方,星星却又变得稀疏。

我在天边找到了那颗我命名的“美国的北极星”,它又大又亮,如同希望之火。沿着它一直走,就能够走出这片噬人的沙漠。

我说:“都跟着我,别掉队了。”

我在前面走着,朝着“美国的北极星”,他们在后面跟着,没有人说一句话。我们就像旷野上的羊群。

我们确实是羊群。在狼的眼中,我们就是羊群。

狼出现了。

走在最后面的麻奴突然发出了尖叫声,尖叫声造成的恐慌,像瘟疫一样在队伍里迅速蔓延,身后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我问:“怎么了?”

金本镇说:“后面有狼。”

我大声喊道:“有狼怕什么?你们手里有家伙哩嘛。”

走在最后面的麻奴快跑几步赶上来,走在我的旁边。后面的人群一阵骚动,纷纷跑到了我的前面。只有手持枪刺的金本镇没有跑,他迈开大步,跟在我的后面。

我回头一看,星光下闪烁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那是狼的眼睛。绿幽幽的眼睛,在这样的夜晚看起来,感觉非常瘆人。

我对着麻奴喊道:“看,前面那颗最亮的星星,朝着它走。”

麻奴们一句话不说,走得飞快。

我和金本镇走在最后面,不时地回头看着。他手中拿着枪刺,我手中拿着菜刀。

我们走上了一座沙丘,回头望去,突然发现身后不是一只狼,而是一群狼,大约有几十只。

麻奴们恐慌不已,他们乱纷纷地跑下沙丘。

我想喝止他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我们守在沙丘上,狼群想要佯攻,就处于不利之地,而现在,我们跑到沙丘下,就没有了地理优势。在漫漫无边的沙漠中,人怎么能跑得过狼?

没办法,我和金本镇只能跟着他们跑到沙丘下。

狼群越过沙丘,不再跟踪我们,它们改变战术,兵分两翼,兜开圈子,将我们包围起来。

前面的麻奴看到有狼挡道,恐慌不已,停下了脚步。后面的麻奴也停了下来,大家乱纷纷地挤成一团,像黄鼠狼突然闯进了鸡窝。

我大声喊着:“不要怕,排成一圈,面朝外面。”

没有人说话,大家全都默默照做了。

我们看着狼,心惊胆颤;狼看着我们,也停下了脚步。我突然想起了李白的诗句: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我们和狼也在互看着,却不是温情脉脉。

我想着,狼群看到我们有了准备,估计就会离开的。毕竟我们是十几个人,毕竟我们手里都有家伙,估计狼群不敢贸然进攻。

然而,狼群并没有离开,它们蹲在地上,呈圆形包围我们,每只狼相距有十几米。它们“狼”视眈眈地望着我们,等着我们露出破绽。

这群狼肯定饿疯了,沙漠中食物极为短缺,突然看到这么十几坨食物,它们怎会轻易放弃。

大胖子厨师肯定就是被它们吃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好几个小时,四周依然漆黑一团,星光下的一切影影绰绰。

这样等下去不是个办法,狼群耗得起,但是我们耗不起。

太阳出来后,天气酷热,沙漠表面温度高达五六十度,人很快就会被晒晕过去,而适应了沙漠严酷环境的狼群,却可以以逸待劳。

不行,必须走。

我手握菜刀,对金本镇说:“我们在前面开路,向着那颗星星走。”

金本镇说:“好的。”

我对那群福建麻奴说:“你们跟在我们的后面。”

他们没有说话。

我说:“这里不能呆了,我们需要赶在天亮前,找到一个能够休息的地方。要不然,太阳一出来,大家都会被晒死。”

是,是。黑暗中有人答应着。

我和金本镇走在最前面,从两只狼的中间穿过去。我们一个人的手中握着菜刀,一个人的手中拿着枪刺。两只狼犹豫了一下,给我们闪开了一条道。

没有人说话,人群黑压压地向前走,只听到脚步踩在沙子上的细碎的声音,夹杂着恐惧的粗重的喘息声。

狼群不敢进攻,又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

我想到了以前看到的《动物世界》中的一个场景。野牛正在吃草,巨蜥把野牛的腿咬了一口。

野牛的腿上有一个小伤口,本来不算什么,伤口很快就会自行愈合。但是,巨蜥的唾液中,有致命的病毒。

此后,巨蜥慢悠悠地跟在野牛的后面,循着血迹,一路追踪。一周后,病毒缠身的野牛陷入了淤泥中,奄奄一息,追来的巨蜥一口咬住了野牛,而野牛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们就是那只野牛,狼群就是那只巨蜥。

狼群也在等着我们耗尽最后的力气。

我们向前走着,每个人都瑟瑟发抖,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寒冷。

白天的沙漠酷热难耐,夜晚的沙漠却奇寒无比,温度肯定在零度以下。这样严酷的环境,锻炼出了狼极强的耐力,几万年来,它们都适应了沙漠的气候,但是,人类却不行。

和狼比起来,人类就是一朵娇嫩的花。

夜半的沙漠没有风,但是奇寒无比,我全身发紧,就像跌入了冰窖里。金本镇走在我的身边,我听见他的牙齿哒哒作响。

所有人都知道沙漠的夜晚很冷,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冷成了这样。在大麻基地的夜晚,大家都是在被窝里度过,所有人都没有一件御寒的棉衣。今天早晨匆忙走出大麻基地,所有人都带上了衣服,包括内衣和外套,但没有一个人会带上棉被。

现在,把所有衣服穿在身上,也依然无法抵御寒冷。所有人都被冻得歪歪斜斜,脚步迟滞,双脚就好像被冻在了沙地里,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