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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月份以来,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早上刚刚起来,地上就已经像下了一团火,将大地都炙烤得好像是蒸笼一样,就算坐着不动,片刻就是一身汗。蔡州地区被淮西军反复蹂躏,植被基本被破坏殆尽,气候反应更是激烈,恰好今年的雨水又特别多,不少的鹰扬军将士都大叫受不了。
兴桥栅原来就是一个军事据点,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只有数不清的箭塔和栅栏。这些箭塔和栅栏,在鹰扬军攻打兴桥栅的时候,已经被震天雷炸得乱七八糟。鹰扬军收复蔡州以后,兴桥栅作为军事据点,已经完全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自然没有人来修理,任其自生自灭,于是看起来就好像是癞子头上的伤疤,越来越难看了。
由于汝水从这里流过,潺潺的河水,带来阵阵的凉意。相比6地上的一片狼藉,蒸笼般的炎热,潺潺流动的河水,无是最清洁的,最凉爽的。每天早晚,刘鼎都在水中浸泡着,实在是说不出的舒服。
大人既然都带头了,其余的鹰扬军将士,当然也不客气了,他们也噗通噗通的跳入水中,享受这难得的清凉。最早加入鹰扬军的将士,常年在长江的两岸战斗,都是精通水性的,但是后来加入的很多将士,尤其是中原地区参军的,却是不谱水性的,现在还得从最基础的动作开始学起,于是学习游泳也成了一股热潮。
大家在水中倒也不亦乐乎,完全忘却了夏天的炎热,整条汝水都泡满了鹰扬军的人,即使是下雨的时候也是如此。又有水性很好的人,在水中摸鱼,只要抓到像样的,都送来给秦迈施展手艺,结果一到晚上,鬼雨都战士的营地,就经常飘荡着香喷喷的烤鱼地味道。
这天早上,刘鼎从水中爬起来,刚刚将衣服穿上,令狐翼就来报告,鬼雨都已经和孙~带来的神策军,做好了交接的手续,只等刘鼎和孙~再次确认以后,神策军就要押送他们前往兴元府了。刘鼎不亲自献俘,朝廷的确有点失望,却也暗中欣喜。
秦宗权的伤势显然是好不了了,四肢残废是必然的,卢舜杰只是替他处理了伤口,防止快感染而已。反正他被送到兴元府以后,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一死的,太过精心的治疗,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秦宗权本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显得非常麻木,躺在板床上,就仿佛是已经死掉了一样。
从蔡州到兴元府,都处在鹰扬军和神策军的控制范围之内,只要孙~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出现意外的。鹰扬军已经提前出文告给神策军中尉杨复恭,让他在房州境内就开始接管秦宗权地安全。如果杨复恭连这点任务都完成不了的话,他在神策军的地位,显然不保。
令狐翼说道:“大人,孙~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萧致婉的事情,不断的质问我们地人,说萧致婉到底在哪里,看他的样子,是一定要将萧致婉也带走的。”
刘鼎淡淡的说道:“这个老东西,在朝廷的时候,面对杨复恭,屁都不敢放一个,到了我们这里,就嚣张起来了,该他管的事情他也管,不该他管地事情他也管。”
令狐翼说道:“他倒是耿直,可惜没用对地方。”
刘鼎斜眼看了令狐翼一眼。
令狐翼说道:“大人,此人若是能够为我们效力,肯定要比和我们作对强。属下无意中听朱有泪说起,好像徐云虔这段日子太累了,需要有人去帮他。属下不太懂得看人,不过觉得这个老头倒是挺合适的。”
刘鼎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建议很好。只是,这个老大人不好对付啊!”
令狐翼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大人有意思,不妨让朱有泪策划策划,就算他的心不来,咱们也将他的人先绑来了。他在杨复恭的面前屁都不放一个,显然是已经心灰意冷,这次到了咱们的地盘,话反而多了起来,或许这是一个好现象。”
刘鼎笑了笑,皱眉说道:“朱有泪一来,你们全部都学坏了。什么叫做别人的心不来,先将他地人绑来?强扭的瓜不甜,这样有效果么?”
令狐翼嘿嘿的笑着,不以为忤。
刘鼎说道:“行!让我想想!”
自从鹰扬军进入中原地区以后,需要处理的内部问题越来越多,有关贪污和挪用公款,仗势欺人,官商勾结的秘密报告成几何级数增长,报告到刘鼎这里的大案要案的数量,也是成倍的增长,涉及到的官员等级越来越高,刺史身边的人员利用公权,,谋取私利地报告,也已经出现了。原本负责执法的徐云虔,地确有些力不从心了。
随着鹰扬军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大,各个不同地区地情况越来越复杂,需要投放的款项越来越多,给了很多官员中饱私囊地机会。伸手的人也越来越多,各种贪污的现象,都有所冒头,令刘鼎很是担忧。在战争之外,还要防止内部这个毒瘤滋生,实在是不容易的事情。
谁都知道,要防止贪污,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一套有效的监督制度,各级官员互相监督,互相揭。这样的监督制度,必须建立在民主的基础上,才能从根本性挥作用。然而,鹰扬军现在,毕竟是非常的,刘鼎总管军政,权力比天还大。在这种的前提下,这种互相监督的局面,不太可能形成。
所以,现在基本上还只能依靠各级执法人员的努力,还有就是严刑峻法的震慑力度。
徐云虔现在还能勉强控制住局势,往后就真的有点难说了。只要是当官的人都知道,执法官是最不好做的,除非是自己愿意同流合污,否则一定会被其他的官员用各种手段搞下去的。鹰扬军现在的高层官员,愿意出任执法官,得罪各级官员的人,实在是太少,除了徐云虔之外,好像再无他人。
其实,徐云虔也不是天生喜欢得罪人的,只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没有办法。从他办案地情况来看,他还是
少余地的,同时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为了帮助开工作,刘鼎也着实杀了几个人,震慑了一下部下的贪污,然而,这显然是杯水车薪,无法满足形势的需要。
现在蔡州收复,鹰扬军缴获了过千亿的财富,这些财富能不能有效的运用下去,会不会被人中饱私囊,就连刘鼎本身都没有信心。虽然说他相信鱼多均和鲍杰两人,是不会做错事的,可是他们底下的人,那就难说了。
军队内部还好一点,刘鼎可以直接观察得到,政务那一块,就复杂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果不给各级官员一点点的甜头,他们是不会努力做事的,刘鼎也很明白这个道路,所以在制定官员地待遇上,还是比较宽松的,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贪欲,是无法完全满足的。如何控制好这个度,的确是很伤脑筋。
孙~在朝廷为官三十年,耿直冷峻,刚正不阿,在打击犯罪方面很有一套,要是可以将他争取过来,倒是一把好手,起码以他地威名,可以有效的震慑下面的某些贪欲浓厚之人。难得的是,此人素来刚硬,不像徐云虔一样,虽然精通法律,但是遇到难题,就会自动的退避三舍,即使有大案要案,也不会退缩,他刘鼎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地人。
根据某些不能公开的情报,现在有些鹰扬军高层的亲属,都有不太规矩的举动,因为鹰扬军在飞的展,各方面的制度都说不上十分完善,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很多。只要有这个心,以他们的权力,想要谋取一些私利,实在是太容易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要叫他们规矩一点,不采取点有力的措施,显然是不行地。
别人且不说,单单是庐州的林家三姐妹,就让刘鼎背后觉得颇为矛盾。她们在庐州的亲戚友人,利用她们和自己的关系,的确是挣了不少的财富。现在庐州一小半的肥沃田产,都纳入了林家的名下。徐云虔显然是有顾忌,所以相关的调查,一直都没有深入。刘鼎虽然知道林家的人谋取了不少私利,可是却不知道其中具体地内幕,所以想要处理,也没有下手的依据。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将这些肮脏事都调查清楚地话,刘鼎自然是最高兴不过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除了硬汉孙~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地人可以做到,有胆子调查林家三姐妹的亲戚地,在鹰扬军里面,恐怕都找不出几个。想要指望徐云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自从席明雪生了儿子,掩饰在林诗楠的名下以后,林家的地位是如日中天,整个庐州都基本处于她们的控制之下,连庐州刺史都不敢干涉她们的事情。刘鼎固然有些不爽,可是也不好意思作,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席明雪的孩子还是他的长子。他现在连证据都没有,紧紧依靠三眼都的一些非专业的情报,是无法对她们进行警告的。
只是,想要将孙~拉过来,不太容易。从这个硬汉的仕途来看,的确是够硬的,也是够愚忠的。无论是当初黄巢起义军杀入长安,还是李克用进攻长安,又或是后来朱玫和李昌符反水,都曾经抓到过此人,但是都被此人暗中逃脱。他每次脱困以后,都历尽千辛万苦,前去寻找朝廷,这股勇气和愚忠,确实令人钦佩。
如果挖不到孙~,鹰扬军也必须从内部提拔一个或两个执法官,采取严厉的手段,打击一批内部犯罪,震慑震慑源自内部的。除了震慑各级官员的贪婪之外,还要对刘鼎自身的后宫人员,也要起到有效的监督作用。鹰扬军现在不怕外部的敌人多么强大,最怕的就是来自内部的滋生,最终将自己击垮。
只是,这个人必须对自己忠心,自己要信得过,同时又有足够聪明的手段,能够将贪官污吏挖出来,还能够还愿事实的真相,抓到有力的证据,而且下手还得比较狠毒才行,要是行事作风比徐云虔还软绵绵的,那就麻烦了。此外,此人还必须能够扛住外界的压力,不会半途而废,又或是出工不出力。
须知道,一旦动了别地奶+,各种各样的诬告和中伤,肯定会接踵而至的,他现在手上就有一大箱子的揭材料,一看就知道是诬陷徐云虔的。徐云虔刚上任的时候,还是比较雷厉风行的,的确有效的打击了犯罪,但是现在,明显的变软了,可见地确是受到了外界巨大的压力。
忽然间,一个古怪的念头转过他的脑海,他的脸色顿时一阵冷峻,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令狐翼看到刘鼎地脸色不对,急忙说道:“大人,你怎么啦?”
刘鼎蓦然回过神来,觉得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虽然有些荒唐,却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事情。她本来就是一把非常尖锐的利刃,无论是捅在谁的身上,都将是致命的伤害。与其让她卷刃封藏,提心吊胆地监视着,还不如将她引导到有利的领域,充分挥她的精明和狠毒。
以她的精明和狠毒,要抓几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想要挖一些证据,肯定也没有问题。只是,这个想法的确有点冒险,万一出现了差错,绝对牵连甚广,况且,他刚刚和自己的心上人重逢,未必愿意让自己的心上人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况且,她又要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但是除了她有这样地魄力,有这样的手段之外,刘鼎还真的想不到第二个人。不说她的手段,单是以她给鹰扬军将士的印象,就可以震慑好大一批人。然而,正是因为她的手段和毒辣,都出别人的估计,刘鼎又不得不担心。这个人一旦用得好,说不定就会伤到自己人。
令狐翼看到刘鼎脸色不断变化,却始终没有回答,急忙低声的叫道:“大人,大人?”
刘鼎将脑海中的古怪念头缓缓的压下,决定好好地斟酌此事,随意的说道:“呵呵,没事。”
令狐翼说道:“大人,孙~应该已经在指挥部等候了。”
刘鼎点
“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指挥所,鹰扬军地高层,还有崔沆、孙~,以及鹰扬军监军崔瀣等人,都在此等候了。
崔自从成为鹰扬军的监军以后,一直都呆在鄂州,很少出来活动,除非是朝廷来人,必须他出面接待,他才会出现。
这次崔沆押解鹰扬军上缴地资产,孙~押解鹰扬军的高级骨干,都将由崔瀣全程陪同,他也将代表刘鼎,前往兴元府觐见皇帝李俨,详细解说击溃淮西军地经过。如果李俨有什么额外的封赏,也将由崔瀣代领。
崔绾和张铎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文件,鬼雨都和神策军的带兵指挥官也已经基本达成了囚犯的交接。崔和孙~从兴元府过来的时候,各自带有五百人的神策军,这次崔瀣前往兴元府,也带有五百人的鹰扬军将士。总共一千五百人的兵力,护送一批物资和一批囚犯前往兴元府,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次鹰扬军交付给朝廷的淮西军骨干,除了秦宗权之外,还有其他二十二人。由于秦无伤、申丛、秦贤、卢~、张、刘建锋、张等人都全部死于非命,故除了秦宗权之外,其余的二十二人中,只有三人是临时提拔的小帅,其余的都是堂主、坛主之类的。由于秦宗权、秦宗明、秦宗蘅等人的亲眷,都已经在城破之前,被他们本人杀死,故这批囚犯里面,并没有女性成员。
双方见礼以后,刘鼎对孙~说道:“孙大人,路上就拜托你了。”
孙~早就核对过囚犯的名单和数目,皱眉说道:“刘大人,怎么没有萧致婉?”
李怡禾插口说道:“孙大人,萧致婉临阵倒戈,主动设计杀了申丛、秦贤、卢~、张、刘建锋等淮西军骨干,又成功的扣押了秦宗权,我们认为是有功的,将功赎罪,故不在囚犯之列。”
孙~硬邦邦的说道:“此女乃是逆贼的皇后,罪孽深重,如不送到朝廷,交给有司审理,按照有关律令详细衡量,将功赎罪一词,如何说起?”
李怡禾皱眉说道:“孙大人,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难道我鹰扬军还不知道事情的缘由经过么?”
孙~厉声说道:“国法严峻,岂能儿戏?”
随着鹰扬军的势力越来越强,李怡禾等人的脾气,自然而然的也大了起来,听到孙~这样咄咄逼问,不免有些不愉快,心想,萧致婉地事情,和你孙~有什么关系?我们大人既然留下了萧致婉,你就应该装作不知道,得过且过算了,这样子认真追究起来,岂不是弄得自己没趣?不要说萧致婉,就算刘鼎将秦宗权也留下,你朝廷又能怎么样?
不过,李怡禾最后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怒气,语调尽量平静的说道:“孙大人,此中缘由曲直,我们自然会以书面的方式,亲自向皇上解释,孙大人静候佳音就是了。”
孙~不为所动,依然是冷峻的说道:“哦,是吗?怎么我之前听说,萧致婉和贵军的军师有些不正当的关系?希望贵军不要因为这种关系,忽视了国法的存在。”
李怡禾再也忍耐不住,就要当场作,最后被刘鼎用眼色制止。
史光璧不动声色的说道:“大人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不知道孙大人是从哪里听来地谣言?我军将士上下一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最终消灭了淮西军,活捉秦宗权,造谣之人如此卑鄙,不免令人耻笑!孙大人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谣言?”
孙~看着刘鼎说道:“未经朝廷有司审理,擅自释放钦犯,这样的罪责,莫非刘大人也要一力承担么?”
刘鼎面无表情的说道:“谢谢孙大人地关心!刚才本人的下属已经解释过了,萧致婉临阵倒戈,是有功之人,我愿意上表朝廷,向皇上请求饶恕她的罪过。要是皇上怪责,我自会上表请罪,这一点,就请孙大人不要关心了。”
孙~冷冷的哼了哼,依然是严峻的说道:“刘大人莫将国法当儿戏!以为自己可以代表国法么?”
朱有泪忍不住说道:“孙老头,你在我们面前撒什么野?不要说萧致婉临阵倒戈有功,可以将功赎罪,就算她没有功劳,我们要饶恕她的罪过,那又怎么了?李克用挥军进攻长安驱逐皇上,朱玫和李昌符试图抰制皇上,还有李自立为帝,都是何等地罪孽?难道不比一个萧致婉严重?你不去抓李克用,不去抓朱玟和李昌符,不去抓李,却跟一个弱小女子过不去,难道就是朝廷刑部所为么?”
孙~脸色大变,伸手指着朱有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脸色却是越来越痛苦。
朱有泪冷冷的说道:“莫非,我说错了么?”
突然之间,孙~竟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