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鹰扬军就在白竺园周围驻扎,刘鼎就被安排在白竺园的中间的钵兰苑。杨琨唯一做的好事,就是没有毁坏白竺园,这里是一个很优雅的地方,和金陵城的庞大杂乱完全不同,钵兰苑就是典型的江南名园,富有水乡的风韵。白竺园是和陶弘景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最初是陶弘景在附近修道炼丹,兴建了最原始的白竺园。此后,白竺园又和颜真卿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颜真卿被淮西军节度使李希烈杀了以后,这里的人为他修建了鲁公祠,现在都还熠熠如新。
颜真卿,开元年间中举进士,登甲科,曾四次被任命为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因受到当时的权臣杨国忠排斥,被贬黜到平原(今属山东)任太守。因此后人称之为颜平原。肃宗时至凤翔授宪部尚书,迁御史大夫。代宗时官至吏部尚书、太子太师,封鲁郡公,人称颜鲁公。
天宝十四年,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动叛乱,他联络从兄颜杲卿起兵抵抗,附近十七郡相应,被推为盟主,合兵二十万,使安禄山不敢急攻潼关。德宗兴元元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奸相卢杞趁机借李希烈之手杀害他,派其前往劝谕,被李希烈缢死。闻听颜真卿遇害,三军将士纷纷痛哭失声。
半年后,叛将李希烈被自己手下人所杀,叛乱平定。颜真卿的灵柩才得以护送回京,厚葬于京兆万年颜氏祖茔。德宗皇帝痛诏废朝八日,举国悼念。德宗亲颁诏文,追念颜真卿的一生是“才优匡国,忠至灭身,器质天资,公忠杰出。出入四朝,坚贞一志,拘胁累岁,死而不挠,稽其盛节,实谓犹生”。他秉性正直,笃实纯厚,有正义感。从不阿于权贵,屈意媚上,以义烈名于时。
想到颜真卿,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淮西节度使这个遗臭万年的名字,似乎从大唐开国至今,淮西军节度使就没有出过好人,也不知道是这里的水土有问题,还是这里的人文风俗有问题,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眼前闪过,李希烈、吴元济、秦宗权……想起秦宗权。自然而然的又想到庐江地淮西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段时间筹划对付舒州的军事行动?鹰扬军主力已经到达镇海三天,想必庐江的淮西军也知道了,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动向?
正说着,李怡禾来了,送来了三眼都得到的最新情报。
“王建……率军投降了杨复恭?”刘鼎有些惊讶的说道。
“消息已经被证实无误。”李怡禾肯定的说道。
“王建为什么向杨复恭投降,而不是向田令孜投降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些蹊跷?”刘鼎思索着说道。
对于淮西军各个大将的动静,刘鼎是非常关注地。之前。就有情报反映,王建有可能向朝廷投降。田令孜再次使出了屡试不爽的策略,就是用金钱和地位收买自己的对手。他手中牢牢的掌握着皇帝和神策军,又兼任了盐铁转运使的职务,将天下的军权和财权全部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中,财大气粗,实力雄厚,这一招杀手锏的威力还是很大的。
王建率军在襄州、邓州、商州附近战斗,深深的威胁到了长安和潼关地安全,田令孜自己也深感不安。于是派人秘密和王建接触。许以高官厚禄。王建本来也是有野心的人,秦宗权分配给他的方向,正好是朝廷兵力最强盛的区域,这里面还有个很能打仗的杨复恭,淮西军无法取得理想的战绩。之前杨复恭是飞龙使,权力没有那么大,麾下的军队不多。他王建还能勉强支撑。但是后来田令孜为了讨好杨复恭,主动让出了枢密使的职位。杨复恭成为枢密使以后,统帅地兵力大增,王建的处境更加的艰难。
有情报显示,王建曾经多次向秦宗权写信请求援兵,但是登基为帝的秦宗权,正在充分享受皇帝的滋味,对王建的请求爱理不理的,王建最终萌生去意。不想在秦宗权的手下继续打工的他,开始秘密寻找别的出路,结果很快就和田令孜地密使联络上了。还在蔡州沉迷于酒色当中地秦宗权,不知道有没有收到相关的情报,反正是没有采取特别的应对措施。
“杨复恭率军进军邓州,打败了王建,迫使他投降了。”李怡禾解释着说道。
正这么说着,又有三眼都搜集到的情报送来,李怡禾看了以后,似乎愣了愣,脸色有些古怪,好一会儿才艰涩的说道:“大人料事如神,王建……又改成向田令孜投降了。”
刘鼎狐疑的说道:“怎么回事?”
李怡禾微微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相关的情报,逐一汇报着说道:“王建被杨复恭逼迫地走投无路,只好率军困守南阳。杨复恭派人要求王建投降,但是王建提出条件,要向田令孜投降。杨复恭当然不会答应,限令王建三天之内开城投降,但是王建派人秘密和田令孜地心腹监军取得联系,于是田令孜连夜派人接纳了王建的投降。杨复恭因为刚刚成为枢密使,还不想和田令孜将关系搞得太僵,只好让田令孜接受王建地投降……”
刘鼎缓缓的说道:“淮西军没有了王建,在西北方向肯定要出问题,杨复恭下一步准备进攻哪里?”李怡禾摇头说道:“很遗憾,朝廷有诏令,要杨复恭收兵回去潼关,看来是防备李克用和王重荣。”
刘鼎皱眉说道:“李克用的兵马出动了没有?”
李怡禾说道:“暂时还没有。”
刘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关中的局势,现在是相当的紧张,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河中节度使王重荣,都在调兵遣将,准备进攻长安,活捉田令孜。田令孜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于是联络了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宁节度使朱玫、坊节度使东方逵。甚至还有靖难军节度使、党项人拓跋思恭,加上宣武军节度使朱温,共同对付李克用。但是李克用威名卓著,麾下沙陀骑兵战斗力极强,长安方面还是显得信心不足,一度还有过迁都的传言。
现在王建的投降,无疑是大大的削减了朝廷的压力,同时也使得田令孜地势力再度膨胀。朝廷上下早就只知道田令孜而不知道皇上,这件事情以后,这种情况越的明显,甚至连皇帝自己都乖乖的退到了二线去,不敢和田令孜争权。李克用最恨的就是田令孜和朱温,只怕这件事不能善了。突厥人向来都是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要人命的,长安时刻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想到裴凝紫的母亲,如果她还在长安,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李怡禾还以为刘鼎是在思索关中的复杂局势。于是悄悄地走了出来。
后半夜,李怡禾再次来报,狄火扬侦察到了最新的信息,那就是红巾盗居然果断的溜走了。李君退出了白竺园以后,没有在句容逗留多久,就立刻率军撤回了老窝溧阳。李君的行动,让镇海的局势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原本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红巾盗。现在却悄悄的开始隐居幕后了。除非是专门攻击溧阳,否则,休想将他们再拉出来。这小子的动作如此干净利索,轻而易举的将鹰扬军和镇海军之间地矛盾放在了桌面上。
“狡猾。”
对于李君的动作,刘鼎只有两个字评价。
只要李君暂时缩在溧阳,镇海的局势就和他无关了,现在鹰扬军、周宝、薛朗三者之间,根本不可能继续合作,也根本没有人会继续提起剿灭红巾盗的事情。甚至李君可以在溧阳翘起二郎腿,准备看金陵城周围生的笑话了。刁今天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笑话吗?
红巾盗既然撤走。句容的围困自然而然的消除,薛朗和刘浩就率领镇海军来到了金陵。丁从实也率领军队返回了镇海。驻扎延陵地牙将张郁,也率军离开了延陵,进军目标是常州,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原本剑拔弩张的金陵、句容、延陵等地区,瞬间变得平静下来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刘鼎想了想。忽然说道:“将贾令威带上来……嗯,是请上来了。”
负责值班的刘达转身出去。一会儿以后,贾令威被带到。
他看到这个架势,就知道红巾盗被打败了,鹰扬军已经赢得了初步的胜利,但是他看起来并没有被打败的样子,依然是之前那种毕恭毕敬的神情,却又不让人觉得他虚伪。这种人天生就是说客,无论帮谁做事,都没有什么区别。
刘鼎请他坐下来,然后随意的说道:“师爷昨晚过的可好?”
贾令威谦恭的说道:“感谢将军大人地厚爱,小人睡得很好。不知道将军大人想了解什么事情?”
刘鼎随意地说道:“师爷出来也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啊?”
贾令威的小眼睛里面黄的眼珠子轻轻的转了转,知机的说道:“不知道将军大人有什么吩咐?”
刘鼎直言不讳的说道:“想请你给你们家王爷带几句话。”
贾令威谦恭的说道:“小人必定如实带到。”
刘鼎淡淡地说道:“嗯,就两句话:请他命令李君撤回去越州,我帮他对付董昌。贾令威谦恭地说道:“小人记住了,一定会如实转告王爷。”
刘鼎点点头,欣慰的说道:“和师爷说话就是简单,来人,送贾师爷离开!”
刘达进来,将贾令威带走了。
连续被几个消息打扰了以后,刘鼎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他在屋子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以后,就慢慢的走到外面,呼吸着深秋的空气。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夜风开始带着轻微的寒意。在寂静的深夜中,熊熊的篝火在燃烧,照亮了大半个天空。战斗了一天的鹰扬军官兵。大多数都已经躺下了,只有哨兵地身影矗立在略带寒意的夜风中,巡逻队从刘鼎的面前经过,举手敬礼,刘鼎点点头,举手还礼,然后从他们的身后走了出去。
仰头望着星空,星空十分的璀璨。没有月色,只有星光。也许是因为昨天的暴风雨,今天的星空显得格外的通透,仿佛最深邃地地方也能够一览无遗。夜空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星星在闪烁,不同的星星之间组成不同的图案,令人想入非非。在舒州的方向,居然好像有北斗七星。他对天文不是很熟悉,不知道这时候出现北斗七星是不是正常,只是那北斗七星看起来,就如同是一把连接着金陵和舒州的勺子。仿佛只要顺着这条勺子柄走下去,就能回去舒州。
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舒州呢?
计划永远都不如变化快,李君率领红巾盗这么一撤,自己巧妙的置身事外,却丢下个烂摊子交给大家来收拾,鹰扬军如果能够和镇海军鼎力协作,也许还能继续对红巾盗穷追猛打,偏偏相互之间的裂痕已经出现。你猜疑我,我猜疑你,谁也信不过谁。刁在金陵城疯狂的扩军备战,与其说是提防红巾盗的再次进攻,还不如说是预防鹰扬军翻脸。
“大人。”李怡禾在刘鼎地后面轻声说道。
“怡禾,你对目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刘鼎缓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