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力壮的绑好绳子,用比大腿粗的棍子穿过去,吆喝着,抬起来。
贵哥儿在前面抱着盆,芸娘和萍姐儿扶棺打幡,哭声响起来。
抬棺队伍一共十一人,向前走着,身后飘着为数不多的纸钱。
扶春和许同初,远远地跟在后面。
她俩现在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郭榆,以免他反悔。
郭榆跟着队伍,也向前走。
他走着走着,想起自己儿时的事来。
那时候还小,成天只知道吃了玩,玩了吃。
天热了,就和伙伴们去河里摸鱼。
河里泡一泡,一上岸,衣服绑在身上,滴滴嗒嗒流着水。
大家嘻嘻哈哈跑回去,少不了一顿骂。
都是庄户人家,身上的衣服,都没多余几件换洗的。
泡水里揉得皱巴巴,再在土里一滚,树林间一蹿。衣襟袖口,总有一处准要刮坏。
刮坏了,家里缝衣服的阿娘,就要打骂。
只有他不会。
每次他回去,阿娘总是从灶间抬起头,叫他快来帮忙。
他坐在灶膛前,给阿娘说些疯玩的事。
阿娘的轮廓,在升起的白烟里,多了一层雾蒙蒙。像教书先生家里,挂在墙上的那副画像里的人。
先生说,那画上是观音娘娘。
她笑起来,脸前面蒸腾的水雾就一阵晃动。
那水雾晃到他面前,他也跟着笑。
不知不觉,衣服很快就干了。
等阿爹从地里干活回来,他又变成一个干净讨喜的儿子。
这是他和阿娘的秘密。
保住他的屁股免受皮肉之苦。
一晃,他十三了。
那年,他通过了选拔考试,兴冲冲拿着告示跑回家。
可他回去,见到的是已经死去的爹娘。
屋中火盆里的木柴,冒着黑色烟雾。
一点小火苗,被他猛然推开门带进来的冷风,扇得不住晃动。要是风再大点,火苗就要熄灭了。
他没办法接受。
他已经通过选拔考试了,再努力一下,就能像模像样也混个小官当一当。
很快就可以带爹娘过上好日子,怎么偏生这时候,他再也没有爹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