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敛去,后头化出真身。
温亦之眼睁睁望着我化回原形,虽惊异却一动不动,坐在床头。
我见他胸口微微起伏,快而骤乱,一副如见鬼魅的模样。
我运控灵枢开口道:“灵剑沉渊。亦之,你曾是我的主人。”
他闻言一怔,双眸越睁越大,我眯眼一瞧,里面突地炸出血丝,只见他陡然深吸一口倒气,竟生生晕了过去。
事发突然,我僵在原地,反应过来立马化回人形,将人扶起,推入内力。
我心里头纵是将自己骂了个千万遍,悔恨万万不该在如此情境下现原形来刺激与他。倘若他因此而急火攻心伤了性命,那我便化回剑身跳了熔炉遂了干净。
这时苏若言突然端着冷水进来,见状二话不说,只含着古怪神色看我一眼,便一把将我推开,自己接力运功。好在他内功深厚,疗伤之后亦之的气息也渐渐稳定下来。
我托着昏迷的亦之放回床头,回首看向苏若言,他坐在桌边,双眼低垂若有所思,也不向我询问方才事情原委,我自觉有错在先,也不好意思告知,只得再多看亦之两眼,才推门离去。
我这夜里分明别想合上眼,只满脑子是温亦之的事情,想得一颗心七上八下。最后只能爬起身来,妄图再去看他一看。
我真就走到他们房前,见房内灯火明亮,贴门缝一瞧,房中只剩温亦之一人,却不知苏若言此刻又身在何处,心中暗骂一句,便推门而入,只见亦之竟已清醒,此刻正靠于床头满额细汗,手持一坛不知哪里来的酒,凝神不语。他见我进来不禁一愣,凝视酒坛的眼色越发沉静。
我一惊,忙去拦他:“哪里来的酒?你身上有伤,怎能饮酒?!”
“你原当真是一把灵剑……这世间万事,当真新奇的紧……”他并不答话,反倒自顾自说着这些,似已然接受我乃是灵剑所化,可他竟半分也不惊讶。只目光清澄如水望着我,如此伤病之下,竟有一些回光返照之感。
“从前喝这‘早春白露’只觉酒性醇厚,饮毕许久仍有三分余香,回味无穷。”他望着空中呆呆,似略有醉意:“可如今……却忽觉这酒仿佛不似从前那般,香也敛了,甜也散了,就剩满口苦涩之感,怎地再没别的了?”
我答不上来,只觉自己一下子明白他这话中之意,顿觉苦涩不已,于是伸手揽他酒坛,他不依,只仰头再饮一口。屋内灯火幢幢,我便又听他道:“从求侠道义到犯下深重杀孽,那段时日我夜夜与噩梦缠绵,只得把酒消愁,事到如今,倒觉得这酒要比这世上许多更有人情味了些……”他忽的转头看我,惨然一笑:“可如今,为何连这酒……也变了味,变得我不认得了呢?”
我看他那一副模样,哭也不是哭,笑也不是笑,只把个通红双目望着我,让人可怜到了极点。
可纵然如此,我亦深知他现在有伤在身,方得苏若言传功所救,眼下决计不能胡乱饮酒,于是强行拎过那酒坛,好言道:“等伤好了再喝,伤好了再喝。”言罢,我回身准备将酒坛放下,哪晓得衣角一紧,生生被扯住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