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崇听得已经不在相位的李昭德将自己称作“相公”,知道他这是讽刺之言,遂苦笑道:“李公这么大年纪,还是个小孩脾气,真是令人不知如何是好呢?这样吧,若是李公只是嘴上生气,而心下已经不生气,就请满饮此杯,就当送行;若是李公心下和嘴上一样生气,也请满饮此杯,算是赔罪!”
李昭德微微一愕,看着姚元崇亲自递上来的酒杯,先是略略迟疑,随即还是一把接过,一饮而尽。随即,他便把那杯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顿时摔个粉碎。
随着这“当”的破碎之声,李昭德“哈哈”大笑,道:“姓姚的,老夫知道你家贫,不浪费你一个杯子,让你雪上加霜一点,也难消心头之恨!
“哈哈哈!”两人同声大笑,那笑声是那样的酣畅淋漓,仿佛他们并非是在送别,倒是在重逢一般。又仿佛他们并非不久前还发生过些许龃龉的同僚,而是多年的知交一般。
笑过之后,李昭德大声说道:“痛快痛快!老夫第一次发现你元之兄也是一个不错的人,若是那帮措大,甫一见面,不是作诗留念,就是泪眼汪汪,小儿女情态毕露!这又岂是我李昭德的性子!”
姚元崇也是洒然一笑,道:“如此,就祝李公一路顺风吧!”
李昭德点点头,正要钻回车里,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又回头说道:“不过,有一句话,老夫不吐不快: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再回到当晚,老夫一样会坚持当天的选择!”
“那是自然!”姚元崇笑道:“事实上,这几日以来,某也一直在回想当日之事,越想越觉得不应该也没必要给你送去那个字。若是李公能忍的话,也就不是李公了。若是李公能忍的话,当年说不定早就败在来俊臣的手上了,也不至于有后来的李相公了!”
“好!”李昭德点头道:“就凭你元之兄今日这番话,以后不论走到哪里,都可以我李昭德的朋友自居!”随即,他再不多言,钻进了车内。
姚元崇的眼中终于闪过些许黯然,他回过头去,向着身边的小厮做个手势,两人一起退到了路边。
随着一声“驾!”马车再次启动,卷起黄色的尘土,绝尘而去,似乎这神都城里,并没有任何让李昭德留恋的物事一样。
姚元崇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在眼帘中的马车,略略发了一会子怔,才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且说李家父子一路马不停蹄,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内,已经向前奔出一百多里,神都城早已被抛在身后,而天气倒是渐渐热了起来。
李嗣钦有些担忧地看了乃父一眼,道:“大人,要不咱们停下来歇息一下如何?这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