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的这种犹豫看在老家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他似乎觉得张易之对于自己母亲的回归并不高兴,甚至还有些不像去接应她,这让老人家十分的不满。他虽然身为奴仆,却是看着张家两兄弟长大的,完全有资格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板起脸来教训张易之。
果然,他的脸立即阴了下去,瓮声瓮气地说道:“五郎似乎忙得很哩,迎接老太君这种小事,你大概没空躬身前往吧?”
张易之吓了一跳。他可知道这时代万事都讲求一个“孝”字,不孝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罪名,自己若是被坐实了这项罪名的话,以后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要受到各种冷嘲热讽的伺候了。当下,他连忙笑道:“毛三叔说哪里话,我只是一时兴奋的说不出话来而已,绝无其他的意思。这样吧,你现在就去长房支一点钱,去南市买一匹马,咱们后天就用马车接应大人吧?”
“马?咱们家……”
张易之断然道:“没事的,从现在开始,咱们家不惮养马!”
老家人可以在私德的问题上以劝谏的名义教训主人,在真正的家务上却是插不上嘴的,见到张易之态度十分坚决,也不好多言,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老家人走后,张易之却开始为另外一件事烦心起来:老六进宫的事情。
本来嘛,臧氏走的时候交代得好好的,让他好生照顾兄弟,自己也不要胡乱生事。可是,就趁着这点时候,“张易之”却主动撺掇自己的兄弟去当什么面首。如果只是攀上太平公主还好,毕竟人身自由还在,要回家也方便。可是,他步子迈得太大,居然一下子攀上了武则天,住进了深宫之中,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想那深宫中人哪有什么自由,人家把侯门比作海,那宫门自然更是无底之渊,无尽之峰了。
再说,以色事人,对于女子来说,都是一种忌讳,更不要说男人了。从前,有个鼎鼎大名的面首叫做弥子瑕。因为“爱情”,他和卫王创造出了一个断袖分桃的佳话。可是,这哥们年老色衰之后,卫王立即枉顾情义,将他弃如敝履,还总是数落他昔日的不是。若是张昌宗哪一天失去了君宠,下场也未必会比弥子瑕好到哪里去。
后来有一位叫做李太白的诗人说得好啊:“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这些道理在张易之看来,是那样的简单,简单得根本无需思索。可“张易之”却不明白,把自己的兄弟搭了进去,现在一切的后果,自然都要他这个继承了“张易之”身体和记忆的人来承担了。
一边为难地筹划着启齿的方式,一边不自觉地向前踱步。张易之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是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