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犹豫与决心

我转身想退开,李世民却忽然环住我的腰,扣着我的后脑勺,深锁着的蓝眸像要完全看穿我似的:“明,与我在一起,你当真是如此的痛苦不堪,了无生趣么?”

我的手一抖,药瓶险些掉到地上。痛苦不堪?了无生趣么?我无法肯定,但是,他侵略式的爱情常使我莫名地感到害怕。

“还爱我么?”环住我腰的手臂zhan有地搂紧,他霸气不减地问道,“明,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当年的李世民,还是如今的我?”

爱他么?我痴痴地看着他。第一眼见他,我懵懂的爱情就如清晨摇曳的花儿,在朝露的滋润中显出一抹羞涩,我甚至还来不及遥想晨风的轻柔,却忽然乌云压顶,狂风暴雨骤然咆哮而至,雨打风吹,一切面目全非。情之初始,有谁能预料未来?往事恍如昨日,还爱他么?炙热的情感眼看着就要从心底深处涌出来,却仍被我死死地压抑下。当年那份被他牢牢锁住的悸动,我刻意弃置,不愿再流露出一丝一毫对他的眷恋。但是,爱着他啊,仍是深爱着他啊……我恋着他深蓝的眼眸,恋着他如雪的白衣,恋着他温暖的臂弯,我甚至恋着他那不可一世的狂妄与霸道,有了他,其他男人的热度便再也燃烧不了我。两情相悦,是否就可以不计一切,是否会终无憾意?在此刻我明白了,为何我们会相爱?因为彼此正是对方的梦之所在。为何我们不能相守?因为我们的梦交集的太少,各自为营的却又太多。他爱我,或许爱的只是他自己梦的投影。

“为何不回答?明,不要再露出那样哀伤的眼神,我不愿你有那样痛苦的神情。”他的手紧紧托着我的脸,五根手指则掐进我的头发中,挑开我的发髻,细细地梳理着我的长发,他的薄唇轻柔地磨蹭着我的,“我答应你,暂时不会逼你,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我静静地依在李世民的怀中,攀着他宽阔的肩,眼睛干涩地疼着。拥抱有时真是一种奇怪的姿势,两人贴得如此近,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气息也浅浅地交错在一起,分明是暧mei而亲昵,却又看不见对方的脸。

听着这个男人的声音、看着他的脸,我的心还是会痛,他肌肤的温度仍然灼伤了我,他还爱着我,我也爱着他,至少此刻我们依然相爱。但我们却不得不在清醒与梦死的边缘起伏翻飞,在醉生与甘死的深渊里挣扎纠缠。

我知道自己必须立即逃开,可是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逃不开。因为背负在身上的那些血债,还有李世民那霸道的情感、强硬的手腕,都压得我快透不过气来,我累了,真的累了……想想,再想想,我需要好好想想。

这一刻,我腻在他的怀中,很乖,很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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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战事依然僵持着,王世充仍坚守洛阳,无论李世民如何痛陈厉害,循循善诱,他就是不肯开门投降。

此时已到年底,天寒地冻,李唐的将士出征许久,都已精疲力竭,思乡情切,大伙都盼望能早日班师,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而远在长安的李渊听说洛阳久攻不下,便也下了一道密诏,令李世民即刻率军返回,待到明年春天,再来剿杀王世充。

唐军围住洛阳城已有八个月,跟中国历史上无数次的围城一样,洛阳城中的百姓因为被困,没有粮食可吃,已变成了真正的十室九空。城中饿殍遍地,尸横遍野,昔日的帝王之都,,如今竟然成了人间鬼域。如此惨象,在中国历次改朝换代的混战中,究竟上演过多少次?在赞叹李世民的赫赫战功时,有些残忍的东西,却也始终无法回避。

但李世民坚决不退兵,因为倘若此刻班师回去,王世充便会有了喘息之机,他的势力将重新得到恢复,今后将会更难对付。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李世民暗中扣下李渊的诏令不让众将知道,随即手书一封回长安,向李渊保证,不日便可攻克洛阳。

既然唐军无法回长安过年,李世民便传令在军营内张灯结彩,上下欢庆。表面上众人似乎都忙着过年,其实是外松内紧,兵士们都保持高度警惕,头脑清醒,每日都有探子去洛阳城中刺探消息,及时回来汇报敌情。

这****趁李世民出营去观测敌情的时机,便起身去找罗成和徐茂公,才走过几座营帐,便听见前方空地上传来一阵嘈杂声,我一时好奇,拨开人群挤进去看个究竟。

只见场中站着李元吉与尉迟敬德,他们手拿兵刃,看着像是要比武。

我转头一问边上的兵士,这才明白此事的来龙去脉。原来齐王李元吉一向争强斗狠,又相当自负,自以为老子武功天下第一,今日看见尉迟敬德在校场练武,巧的是,他们使的兵器都是马,李元吉一时手痒,决定与尉迟敬德比试一番,一决高下。

尉迟敬德站立着不动,一脸为难,他转头看见我,便求助似的望着我。

这些日子,我一直跟在李世民身边,出入各个营帐,与唐军的将领们已混得颇为熟稔,而尉迟敬德为人豪爽率直,我与他特别投缘,虽然说不上称兄道弟,但我们的关系却已非同一般。我很清楚尉迟敬德此时内心的矛盾,因为就算他功劳再大,也只是个将军,与王爷比武,赢又赢不得,输又不情愿,而且李元吉脾气暴烈,又心狠手辣,看这架势摆明了就是来找晦气的,轻易不会罢手,不论比或不比,尉迟敬德都是要吃亏的。李世民此时又不在这里,恐怕没有人阻止得了这场比武,他们是非比不可了。而这混帐李元吉,也该让他吃吃苦头了,想到这,我便冲尉迟敬德稍稍点了下头。

“齐王殿下武艺高强,末将自知不是对手,且也不敢以下犯上和您动手,”尉迟敬德随即会意,但他也不是傻瓜,看我虽然点头了,仍回头对李元吉说道:“不过殿下既然执意要比,我也不便退却。殿下乃千金之躯,未免误伤,我自当去除上的锋刃,至于我皮粗肉厚,所以殿下就不必去除上的锋刃了。”

尉迟敬德说罢,便在尖上包上块布,除去锋刃,他这样做,当然是一番好意,是为了表示对李元吉的尊重。

哪知李元吉一脸铁青,看那样子就知道他并不领情,估计还认为尉迟敬德除去锋刃是故意轻视自己,他也就不去除锋刃,举起便厮杀过去。

李元吉的功夫确实不错,一支使得是呼呼生风,矫若游龙,他招招狠毒,朝尉迟敬德猛攻过去。

而尉迟敬德则是左闪右避,前挡后遮,他并非想比试,只是想躲避闪让一番,而后便可了事。但是李元吉似乎和尉迟敬德有什么深仇大恨,转眼间已攻出数十招,手中的如毒蛇一般,招招朝着他的要害刺去,看着根本就不像在切磋武艺,而是非置尉迟敬德于死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