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后,城外春光明媚,水光潋滟,兰成进了晏河城。
陆府内大门敞开迎她重归,她却只在门口停下,不肯入内。
兰生久等不见兰成,问了才知道兰成止步门前,沉默一阵后坚持起身,让人扶着出门相见。
管家在陆府侍奉数十年,深知兰成秉性有超越常人的倔强,断定她今日是不能进这府门的,便命人在陆府门前支起棚子供两人小坐说话。
兰生清瘦了许多,披着厚衣更显得矮小不少,面无血色,头发稀松,身形步履也都颤颤巍巍,唯有精神依然矍铄,陆家之主的气质不变。
兰成在棚中软垫上施然坐下,一手撑着桌案,身子半斜着,看见兰生这一副病态出来,也大感意外,怔了许久才喊出“哥哥”二字。
兰生往兰成身旁坐,看了她许久,悠悠说,“我妹妹还是这样美貌雍容。”
“哥哥是怎了,”兰成问,“怎一夜病成这样?”
兰生不说,管家在旁解释,“自上回庆云公子被囚南地起,老爷元气就伤了,后来公子在王庭,老爷日夜担心,再没有恢复过来。”
兰成听了一半无奈一半揶揄,“哥哥当真一生为陆府荣辱操心。”
兰生说,“如今,陆府不成了中原第一大门府。”
“然而这门府空了,”兰成冷笑起来,嘲讽之意顿生。
兰生不以为然,“空了可以再有新人进来。”
两人殊途,兰成见他已形同朽木,于心不忍也只得掩起锋芒,说些和他心意的好话来多加安慰。
兰生突然说,“我死之后,你可以回来了。”
兰成意外,“怎提这些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兰生反倒豁达,“你不愿入这门,不正是因为恨我,我死了,你也就没那些过不去的禁忌了。”
兰成缄默之际,君侯带着南乡等人也赶来。
南乡给兰成行过礼,往她身旁坐,顾渚则与庆云,同在君侯身后。
兰成冷眼瞟向君侯,“你来做什么?”
每每见兰成,君侯气势总比平时短上一截,指指兰生说,“我来探望大哥。”
“是了,”兰成起身来便要走,“那你探望吧。”
擦身之际,君侯一把抓住她,“做什么走这么急。”
兰成说,“我又不求你,不需要留在这里奉承你。”
庆云恐君侯在众人前难堪,也上来给兰成行礼,在她耳边小声说,“父亲恐时日无多,有些事,小侄还须与姑母商量。”
既是晚辈开口,兰成也只好给他这面子,便站到一旁,将棚子里的位置留给君侯。
君侯刚坐定,管家还未奉上茶,他先拿过兰成的杯子来喝。
兰生故意当着兰成面说,“舍妹要托付君侯了。”
兰成只当未闻,转过身去和顾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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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叙话时,天空阴风忽起,烈烈狂风吹得棚子上幔帐四飞,一片森罗凄迷。
又是一道蓝色的影从天空飘过,落在陆府高墙上,摄魂女妖蒙着面,俯瞰众人。
武士戒备时,女妖轻笑着冲公子喊,“庆云公子,我们说好了让顾渚走,我放过缇萦,怎么如今顾渚反倒正经成了王庭武士了。”
这话直接将庆云隐瞒君侯的事给抖了出来,然而他此刻也顾不上这些,站出来指责女妖,“你既知道我们有约在先,那为何又来我房中意图行凶呢?”
“我得来催着你快些啊,可不巧就碰上昌平去了,”女妖说着朝持弓戒备的武士挥手,厌烦地说,“别拿那些没用的指着我,看得我晃眼。”
庆云阴沉着脸正要寻思如何应付时,女妖又说,“公子,咱们这交易还做下去吗,你要不做,我也就找尊夫人去了。”说完,扬了扬匕首,还扔了一片蒙脸的丝绢下来挑衅。
君侯面前,庆云实在不好再轻举妄动,唯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