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男生也顿了下才想起自己之前愤怒的由来:“刚才露丝学妹在楼上,让你帮忙拾一下帽子,你为什么不理?你是哪个年级的?校规里明确有规定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互相友爱,你怎么这么没有风度没有教养?”这时邵钧才发现,原来跟前的莲池里,在靠岸的浅水处,落着一顶颇为华美的浅帽子,帽子边上装饰着浅金色的羽毛,过来的那一行人中有个男生身手敏捷地翻进了池塘边上,不顾岸边的淤泥,将帽拾了起来。
这时那个露丝已经笑道:“应该是个误会,刚才我在楼上,风吹过来帽子落下来,我一时着急,也没看清楚人,就叫人帮忙,想来是这位同学没有听清楚,又或者有别的事,是我冒失了。”她一贯众星捧月中长大,适才在楼上被人无视,是生了几分气,世兄要替她出气,她虽觉得小题大做,但也没有拒绝世兄的好意。然而在此时,看到这相貌极好的小少年之时,已经完全生不出气来,心底隐隐觉得这样的相貌,是有资格矜贵些的,反而是自己随意支使人,不太好。
然而露丝的明显放软了的态度反而让那几个男生更愤怒了:“二楼怎么可能听不清,我们在楼上明明看到他看了眼帽子,然后一动不动,我们几个人也大着嗓子叫了他几声,让他拾帽子,他还是全没听到一样,傲慢之极,学妹你太宽容了,我们学生会可不能坐视这样的蛆虫坏了我们山南学校的名声。”
柯夏终于开口:“我是听见了这位小姐的求助,但是我个人觉得,”他双眉扬起,冰蓝色的眼珠子冷淡地扫了露丝身上那华贵非凡的蕾丝裙子一眼:“能戴得起天然金鹮鸟羽帽子的淑女,应该不会再戴这顶已经被淤泥沾污过的帽子了,既然这样,何必还要劳动旁人翻下淤泥去拾取,弄脏别人的鞋袜呢?互相尊重、互相帮助,总要互相替对方着想吧?”
这个时候,翻下池子拿了帽子的男生刚刚拿着帽子回来,脚上满是淤泥,脸上那殷勤的笑容在听见柯夏的说话后,完全僵住了,手里那顶还落着泥水的帽子,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雨越来越大了,他手里那帽子除了被淤泥沾污了羽毛之外,还被天上落下来的雨点打得七零八落,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光彩。
露丝脸上更是几乎维持不住笑容,那顶帽子一拿上来,她的确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戴了。这顶帽子价格不菲,是天然金鹮鸟羽制成的,金鹮是金鸢帝国的国鸟,因着珍稀专园饲养,天然羽毛更是严格限制,只在帝国有出产,别国没有的,因此价格非凡,今天还是自己第一次戴,这就没了,着实十分心疼。
然而眼前这位少年一眼就识出了这金鹮鸟羽,整个人又气质非常,神态傲慢,说不准是哪一国的达官贵人的孩子。虽然他身上连个能够彰显身份的手表或者定制身份的饰品都没有,但有些贵人就喜欢这种简单的气派,再看身后替他打伞的成年人又态度漠然,至始至终不说话,看着倒像是下仆或者管家身份。她口气越发谦虚了:“是我的不对,今天这帽子才头一天戴,所以当时有些冲动了。这位学长是家里的世交,平日里就如兄长一般照顾我,今日原是我来参加入学考试,学长得了我父亲的请托,照应于我,所以口气有些急躁,冒犯了你,实在对不起了这位同学。”
柯夏脸上似笑非笑:“不必向我道歉,毕竟冒着大雨翻下泥里去拾帽子弄脏鞋袜的可不是我,你还是多谢这位学长吧。”他又扫视了一眼几位不知应该如何处理的男学生,又笑了下,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居高临下意味:“我是今天来参加考试的学生,应该还不在校规管束内,有劳各位学长指点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了,仿佛完全没把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傲慢的气场也让那几个盛气凛人的学长们发不出气来,真的就站着让他们离开了。
走了很远邵钧回头,看到他们依然众星捧月一般围着那“露丝学妹”,但已不复之前的气势汹汹,想来这些倚势凌人的孩子们,更有一套欺软怕硬进退自如的逻辑。
大雨滂沱,校园里湿气蓬勃,却另有一种美,邵钧陪着柯夏在校园里慢慢向外走着,柯夏走了一会儿,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妈妈也有这么一顶帽子,比她的羽毛要美多了,有次我偷偷拔了一根羽毛,又骗她说是妹妹拔的,她没有怪我们,但是再也没有戴过了。”
邵钧沉默着,知道少年是想家了,华美的白蔷薇王府,永远充满着蔷薇香气,美貌的王妃和温和的亲王,天使一般的妹妹,都已不存在了。他问:“主人今天考得怎么样?”
柯夏道:“过得去吧,至少没有那个菜场小学那样恶心了,净考的什么弱智题目。”
邵钧疑问:“山南中学这样厉害的私立中学,总不可能历史地理都不考的吧。”
柯夏怒道:“这半年我早就全重新学过联盟的历史地理时事了!你当我还会在同一个坑摔第二次?犯过的错,我绝对不会犯第二次!”
邵钧莞尔:“主人有信心就好。”
柯夏白了他一眼:“真难得看到你的笑容,我都怀疑你的出厂设置真的记得放了表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