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否认:“我不喜欢帝君,我是喜欢卿衡之!”
司命:“可某种意义而言,帝君就是卿衡之,卿衡之就是帝君。”
就好比同一个孩子,放在不同的人家中抚养长大,他的脾气如何,心性如何,都由那个人家中影响延续而成,但追溯回去的最初,始终不变。
与其说卿衡之是卿衡之,不如说,是个没有记忆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帝君流落人间。
听到这种说法,云奚一阵恶寒。
并且拒绝接受,“不是不是,他只是卿衡之!我这一世没坑到帝君的,我下一世一定会坑回去的!”
可下一世有没有坑到帝君且不说,云奚现下先被自己坑了。
卿衡之下颌抵在云奚眉心,“奚奚,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云奚忙里偷闲,随口应道:“什么?”
他还在奋力地跟司命争辩,帝君凶了吧唧的,怎么能和温柔和善,贤惠体贴的卿衡之比呢。
然后温柔和善的卿衡之就将几叠书信拿出,并且十分贤惠地打开,十分贴心地放在云奚面前,“这是你昨日买的东西。”
云奚浑身一抖,毛都要炸了,“你查我?”
他心虚得要死,面上反而张牙舞爪,“你一点都不信任我,不信任我就是不爱我,你都不爱我了…我现在就要离开这个伤心地,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说着,爬起来就捂着脸试图往外窜,被卿衡之一把薅回来。
压着不住扑腾的手爪子,看这人左脸倔强右脸不屈的,卿衡之无奈道:“…我没查,是丧仪的人上门来了。”
不来才有鬼呢。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定墓碑棺材的?
伙计战战兢兢的在家门口不敢叩门,真生怕是遭了什么邪。
云奚弱弱地哼唧一声,更是有点怂哒哒。
其实,也不能赖他,真是路过了,突发奇想要进去瞧一瞧。
从没处理经手过丧事,云奚逛了逛,发现华国的丧葬用品极多,寻常活人用得上的,里边都有,寻常活人用不上的,里边也都有。
…就好像大家都很相信,死去的人在另一处不可知的地方好好生活着。
虽然但是,别人有的他也要有,别人没有的他也要有。
于是云奚就挑了各种各样纸扎的五颜六色小桌子小茶壶小椅子小马车,还定制了刻着很多花纹的石碑,哦不,应该说是珊瑚碑。
此外,还专门去丧仪隔壁买了防水的漂亮布料,五彩缤纷的讣告纸张。
不论瞧那密密麻麻的单子多少次,卿衡之的眼皮都能不辞辛劳地跳起来。
他语气温和极了,带着点熟稔的诱哄意味:“奚奚,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买这些吗?”
云奚小声说:“因为按照你的秉性和审美,肯定会给我买那些比较古朴刻板的款式,一点都不炫酷。”
卿衡之:“…”
卿衡之就快忍不住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奚奚,别这样。”
云奚默默地把自己团成一大团,闷声闷气,“我不想说。”
卿衡之深吸一口气,又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奚奚,我害怕。”
他知道云奚不想说,故而这两年也没再问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
就一直隐隐约约地担心着,像头上悬着什么将落不落的刀,拢着什么挥散不去的阴影,而白无涯之死,便又迫使他再次抬起头。
云奚用力地抱住卿衡之。
看把卿衡之吓得。
卿衡之越来越厉害了,但在不厉害的时候,也没说过害怕。
但还没完,云奚就听卿衡之靠在他耳边,声音轻轻的,清澈低沉,带着说不出的脆弱,“云奚…我好害怕,我怕你哪一天,突然就离开我了。”
微微偏开脸,他的眼里似乎闪烁着些许泪光…卿衡之也从来没这样哭过。
云奚整个人都木了。
他家娘子,哭了。
一个有勇气有担当的男人,是宁可自己流血不让娘子流泪!
就是把一切告诉他,又如何呢?!
云奚吭吭哧哧就想说话,司命却阻止道:“你敢说我就自挂东南枝。”
顿了顿,云奚结结巴巴就想说话,司命又阻止道:“…你敢说我就让你殿中的话本子们举身赴清池,而且,卿衡之是故意的。”
云奚:“…好的我信了。”
事实上,卿衡之就是故意的。
故意说害怕,故意哭,故意抱着云奚,展现给他所有自己压在心底的不安。
时光荏苒,卿衡之早已不是那个把情绪都藏起来,被云奚几句话就气得跳脚噎到心梗的矜傲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