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嘉那里出来。他没去吃饭,直接就坐车来了兰桂坊。
要了一打啤酒,然后坐在酒吧的一角,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烟。
喝着喝着,积郁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了。他举起瓶子,不住的把淡黄苦涩的液体往喉咙里灌去,有一多半都洒在了身上。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那些走动着的、坐着的、说着笑着的红男绿女,仿佛一只只的游鱼一般,在徐未明微醺的目光中幻出暧昧难明的光……
徐未明趴在桌上,吃吃的笑着,在他目光尽头的酒吧的另一角??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秃了顶的中年人,正一本正经的对身边一个十岁的艳装女孩说着些什么;女孩背对着徐未明,看不清楚表情,只听见她时不时的发出一阵放肆的、强自压抑似的低笑。
从远处看,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在对他的女儿说着什么笑话。
可是徐未明却分明看到了桌下的情景??那个男人的手正伸在女孩的超短裙里,在她的两腿之间不停的动作着……
徐未明笑了,他大笑,干掉了瓶子里的酒。
这个他妈地世道!这个荒唐的、疯狂的世道。把人都变成了畜生、变成了只有没有良知和廉耻的畜生!
“我……我也是个畜生。”徐未明喃喃地说着。
醉眼朦胧间,徐未明似乎是睡着了,又好象是醒着。
恍惚中,他好象是回到了学校。回到了大学校圆。
一排排同学穿着学士服,戴着四方帽,手里拿着学士证书,幸福的围在了一起……
“同学们,看这里!”
卡嚓一声过后,几十张幸福的笑容定格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毕业典礼的最后一个程序终于结束,欢呼声中,无数顶帽子飞上了半空,同学激动的拥抱着,分别在即的泪水打湿了衣襟……
那时候的太阳,多好啊!那时候的蓝天。多好啊!
想起当年的自己,是那样地一往无前、满腔热血;一心要做一个伟大的记者,就象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一样。与事实同在、与真理共存!满怀着鞭笞丑恶,颂扬真善地崇高理想,要把自己平生所学和这火热的青春,投身到为民众揭露真相,唤醒社会良知的事业中去……
可如今呢?人生。竟是如此的荒唐,如此的讽刺!
还记得自己当初刚到《南方周末》地时候,那是多么的兴奋和快乐呀!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权威性、学术性地刊物。格调高雅、内容严谨,简直是为自己的理想量身定做的发挥才华的平台。
可惜工作了两年,所有的激情都在柴米油盐中磨蚀殆尽了。这也不能怪他,想当年祖父、父亲他们的那个时代,记者这一行可是铁饭碗。工资开的高,社会地位也高,出入都受人尊敬。
可改革开放几十年下来,把铁饭碗给改没了,现如今人人都只尊敬一个主儿:钱!
一个正经刊物的主编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如狗仔队跑一个独家。这让千千万万象徐未明这样地年轻人怎么能不堕落?
“想当年带剑江湖,气吞万里如虎;到如今十年夜雨,醒来时响空弦!”徐未明低吟着这两句自己不知从什么地方看来的小词,忽然自嘲的冷笑了一声。
那个梦,就此醒了。
……
走出酒吧,扑面而来的夜风吹得人一阵神思恍惚。
徐未明用手撑着马路边上的栏杆,弯腰大力的呕吐起来。翻江倒海、血脉贲张的呕吐,直吐到自己眼冒金星才罢。
他擦拭了嘴边的污物,找了个凉茶铺喝了一大杯苦茶,才稍稍的缓了下来。
夜,已经渐渐的深了。
徐未明抬头看了看城市上空浑浊的不见星星的夜空,忽然生出一种天大地大不知何处是我立足之地的感慨。
他茫然的在街上走着,随手拦下了一辆车。
“先生,你去边度啊?”司机的半咸半淡的普通话里夹杂着粤语。
徐未明想了想,随口报出了母亲住的医院的地址。
……
医院的走廊在夜里格外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