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咧开大嘴笑呵呵的走到易景面前,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我听说了,我都听说了。易大导演,你近来好风光啊!你拍戏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连你在片场骂了几次人我都知道。”
那倒是,有宝叔这种侦察高手在身边,老头想知道什么事查不到?他只好老实的点点头,等着受教训。
谁知孙老爷转头过去和宝叔会心的大笑了几声,再次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给你三个字的评语——好,好,好!”
晚饭喝的是管家自己给孙老爷泡的补酒,特别有劲,很能满足易青这种酒囊饭袋。
说起来,有小半年没有在孙老爷家吃饭了,易青在香港吃过一顿吴司远请客的排翅鲍鱼大餐,可还是感觉比不上孙老爷家的一顿普通家宴。毕竟孙老爷这种对食物精益求精的美食态度不是以赢利为目的的酒楼可以比拟的。
今天因为易青这个南方伢要来,迁就他,所以吃的是海鲜。
孙茹虽然出自大富人家,但是北方人家庭的饮食习惯和南方沿海不同,对一身铁甲的生猛虾蟹还是束手无策。孙老爷看易青不停的剥龙虾、剜蟹肉给孙茹,做的纯熟自然,显然两人已经非常默契了,深感老怀弥慰,胃口大开。
吃过了饭,泡上一壶绿茶,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孙老爷让宝叔把小放映机找出来,熄了灯,在自家客厅里把易青的〈两个人的奥运》样片拿出来放。
孙老爷显然已经对爱徒的处女作十分熟悉了,不停的指导讲解其的得失。易青平时很少和孙老爷做专业上的交流,他一直以为孙老爷只是一位很有人生智慧的老人,没想到今天听他一本正经的教电影,居然令易青眼界大开。佩服地五体投地。
一个半多钟头的电影放完,管家打开灯。
易青发现孙老爷还是坐着不动,非常认真的把银幕上一行行浮上来的,易景他们做地剧组工作人员的字幕仔仔细细的看完。直到最后鸣谢国家游泳馆和某某馄饨连锁店的字样飘上来定格,孙老爷才释然舒展了一下,表示看完了。
易青此时对老爷的崇敬更是带了些自惭形秽的意味。他在电影学院上课的时候听导演系的老师说过,观众不看字幕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人家掏钱买了票,要看什么不要看什么,看多少都是人家的自由;但是身为从业人员,或者说身为一个学电影地专业学生,不看字幕就是对自己同行的不敬,更是一种没素质地表现。
那些灯光、道具、剧务、烟火也是制作这个电影不可或缺的重要创作者。即使不可能象记住导演、主演一样记住他们,身为同行也应该给予他们起码的尊重。这也是一种电影人的职业操守。
那时在课堂上听老师这么说,下课嘻嘻哈哈一下也就忘了。易青自己拍的电影,自己看样片的时候还不看自己剧组工作人员的名字呢,根本没把这个当一回事。
但是孙老爷做到国影坛地执掌门户的人物,年近七十了还如此一丝不苟的以一个普通专业工作者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实在令易青这样的小毛头感佩。易青看着白发苍苍的恩师象个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的坐在那里看字幕,又一次深深体会到了“敬业”这两个字的分量。
有些导演就会骂观众不买票。不掏钱,没让他赚够;再不然就说投资商没眼光不他的艺术——不知这些人在拍戏、做人、处事地时候,有没有孙国放教授这样的从业素质和精神。
所以说万事都有其因。拍不好电影不检讨自己的实力而强调外部原因,这跟演不好戏到处想靠脱裤来换角色是一样地——败类导演跟败类演员哪里都有,时时都有,而且永不消亡。
……
孙老爷看完电影后站起来松了松筋骨,人老了,精神就不济,坐久了身上硬。
他第一句话就问易青:“你预估一下票房多少?”
易青道:“我也没有这方面经验。实在不敢估算。不过情形好象很不容乐观,张一谋最近有个新片出来,好象也是这个时间段;小商业片市场好象也有一两个片。是国内一些喜剧演员做的,档的……不用说您也知道,哥伦比亚寰球的《再恋2008大搞宣传,风头很盛。这样看来,高低三个档次都有影片和我们竞争,这个档期……”
正说着,旁边宝叔忍不住插嘴道:“不用考虑孔儒的那个电影,他的审查已经卡住了,今年暑期档能上映就不错了。”
易青一下楞住了,他迟疑的看了孙老爷一眼。以他的个性,如果孙老爷通过自己的权柄故意对孔儒“重点照顾”来帮助他易青赢得票房市场的上风的话,易青是打死都不愿意接受的。他的脾气,要赢就得堂堂正正,痛快淋漓的赢,不能象小孩打架靠家里大人一样,搞些小动作。
不过马上他就打消了心里的这个想法,以孙老爷这种脾气的人,象他这么豪气这么睿智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去做这么小家气的动作——他要看谁不顺眼,要修理谁,还用的着暗箱操作?
孙老爷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哥伦比亚寰球虽然挂了美国好莱坞旗下公司的招牌,但是实际上只是安托贝莱斯07年注资的一个买壳上市的私人家族公司而已。这个企业底太薄了,管理上也不行;安托父女两个,一个是不务正业的老花花公,一个是喜欢卖弄小手段的放荡贵族娇女,这两个人能成什么气候?当年日本两大影业会社,美国五家好莱坞公司想分割国市场,甚至利用了国加入to这么好的契机,结果他们都没能做成这件事,区区一个哥伦比亚的过气贵族,居然也想在我们国分一杯羹。还想插脚进来?真是异想天开!”
易青想起玛吉娜那天色诱自己地方法,不禁哑然失笑道:“闯荡天下最后还要靠真本事,玛吉娜一开始就尽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不栽跟头才怪。”
孙老爷笑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很高兴。我们国人自古就讲究要成事的人,必须主之以道,辅之以术。‘道’就是主流的本事,‘术’就是辅助地权谋手段。打个比方说,一个女演员来讲,她的样貌身材和她的演技、人气这些因素就是她的‘道’,至于她的家世背景、学历出身以及她是否肯牺牲自己和某些不道德的权柄人士做性交易,就是她的‘术’。一个女演员要想成名赚大钱,首先她要有‘道’她要让别人觉得,她是能够换会票房。能够完成作品使影视作品赚钱的,因为观众的钱包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东西:其次。当某些特定地情况下,比如另一个女演员也有同样的‘道’,同样地条件,这时她用一点小手段,比如性交易或者其他不正当的方式,也就是‘术’,就可以战胜对手取得角色。”
………但是真正使她赢得角色的。是她能够在利益权衡的各种关系使重用她的人赚到钱,而不是因为她肯陪谁睡觉,什么是主什么是次要分清楚,才能做一个成功的女明星。不肯钻研‘道’,只钻研‘术’的女人,无论如何肯于牺牲,甚至廉耻丧尽,也不可能得到名利。”
易青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地道理。笑道:“哥伦比亚寰球公司既不具备进入国市场的‘道’,又被玛吉娜自作聪明的玩弄‘术’给毁掉了进入国的最后一丝机会。”
“孺可教,呵呵。”孙老爷笑道:“其实贝莱斯家的那位小姐,老老实实的通过正常渠道申请,再适当的塞点红包,就完全可以了;她公司的电影能不能过审查,是由电影本身决定了的,那些官员都是胆小鬼,电影这东西是要在千万人放映地东西。真的有违禁的东西在里面,她陪谁上床都没有用,都要剪掉。如果她把精力都放在公司管理和电影运作上,最多不过是剪一部分上映。可就是她自作聪明,到处大张旗鼓地性贿赂,搞得人人都知道她,也搞得人人都知道她和孔儒要跟我这个老头的得意门生,也就是你易大导演作对。结果弄的她的电影没事也弄出事来,受到了过分的‘关注’。那些跟她发生过关系的官员不但不会帮她,反而会暗地里加倍苛刻的对待她的电影。”
孙茹在旁边听了了半天,好奇的问道:“那为什么?”随即想到这个话题似乎不适合小女生参与讨论,立刻红了脸。
易青大笑道:“正是这个道理。那些官员彼此都知道玛吉娜那个淫娃到处跟相关的人发生关系,那么如果某个官员表现出对她的特殊照顾的话,岂不是等于公开告诉同僚,自己跟玛吉娜那个什么……过?所以这些君老爷们当然要正义凛然,公事公办,格外认真的完成本职工作了!”
孙老爷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为什么有些圈内名声很不好,很‘敢作敢为’的女演员,就算她做的再下贱再彻底,也没有人肯用她?因为她不去性贿赂那些寻演、副导演还好,偏偏到处主动送上门之后,人家明明知道她的演技可以胜任某个角色也决不肯用她了。为什么呢?因为她的破鞋名声已经传出去了,那些伪君们心里很清楚,要是用了她,就算是出于公心,也会被别人误会跟这个女人有一手的。所以他们占了便宜也不认人,反倒急于跟她们划清界限。”
易素点了点头,他在电影学院这么久,多少也知道一点。许多考不上电影学院的女孩,落榜后不肯走,死活留在北京,成为北漂。
被院校否定并不见得真的天分就不好,也有被命运耽误了的,可是这些女孩偏偏不走正路,不以磨练演技提高自己的“道”为奋斗目标,受了社会上一些表浅无知的典论的蛊惑,天真的以为,女人只要肯“豁出去”,只要肯和导演上床就能换到角色。
说到底,这些女人根本没有了解到游戏规则,肯脱跟能演根本就不能联系在一起。女人每脱一次,在男人心目就贬值一分,试问哪个国男人不喜欢玉女喜欢破鞋。
有多少原本清纯的女孩,脱到最后,脱成张玉那个样,就一不值了。无论是真君,还是伪君,哪个导演也不肯用她——谁会自己拿个屎盆往头上扣?所以做人就是有多大本事享受多少富贵,有多少演技就演多大的角色。没本事再靠什么旁门左道也没用,爱慕虚荣的人永远是自找苦吃。
所谓“饱暖思淫欲”,只有物质利益得到确保了,人们才会想到拿点床第之欢点缀点缀生活。钱包都不鼓,甚至还要赔钱贴钱影响到饭碗去搞女人,世上哪有这样的傻瓜。
娱乐圈这种地方,利益当先,不能换来利益的人被无情的抛弃,这才是这个圈无上的、也是唯一的规则,更是最大的黑幕!
不过话说回头,人类的哪个圈不是尊奉这种规律呢?
孙老爷正色道:“这就是我要教给你们的另一条做人做电影的原则。所谓认认真真拍戏,老老实实做人这觉不是什么虚伪的君言论,这是能让你发财和取得富贵的不二法门。自古以来,多少自作聪明的肤浅俗人,对这些道理不屑一顾,以为他所注重的那些边边角角的旁门左道可以获得成功,结果沦为生活的丑角。物质利益永远是第一性的,其他一切都是第二位,只有你满足了别人物质和利益上的需要,人家才会对你付出回报。”
孙茹作为一个女生,显然对这个话题不太愿意入耳,噘着嘴道:“黑幕重重,暗无天日我看那些爱慕虚荣的堕落女演员可恶,那些伪君男人更可恶。国这个圈就是这样,到处都是利益关系连接好了的,一潭死水,不泛波澜,哼!”
易青一听就乐了,刚想取笑她几句,却楞住了。
只见孙老爷沧桑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悲哀……
易青想起当初孙茹为依依给郭承安那个老色棍录象的事,倒象是和张某人学的。他刚想取笑孙茹两句,看到老爷如此严肃,话就缩回去了,冲孙茹扮了个鬼脸,举起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拿dv拍东西的姿势。
孙茹现在跟易青的默契已经达到了他眉毛一耸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的地步,看他古里古怪的,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气得大小姐含羞带嗔的瞪了他一眼,用沙发上的靠枕做掩护,面带微笑的看着祖父,同时伸出手去在易青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下去。疼得易青龇牙咧嘴,不过在老师面前怎么也不肯叫出声来。
孙老爷点起一支熊猫,淡淡的烟雾之,他沧桑的脸上充满了回顾往日岁月时的怅惘。老爷弹了弹烟灰,思索着说道:“年轻真好……可以毫无负担的愤世嫉俗,批丑骂恶。等到老了、麻木了,世上的善恶美丑也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