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司远看了看他的劳力士,点头道:“是时候进去了。你交代一下。”
易青冲着孙茹做了单拳砸在肩膀上的手势,这是他们在电影学院自己发明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手势,表示全靠你了、我信任你之类的意思。
孙茹回了句:“少废话,赶紧走。”说着,她笑嘻嘻的坐到监视器前,拿起步话机,监视器上的扩音器随即响起她的声音:“好,各单位各部门注意了。最后检查一次;各单位都最后检查一次器材用具,群众演员到位了没有;演员再走几遍;好。摄影机,罗纲,你ok吗……”
吴司远笑道:“孙小姐还挺有样的,不愧是在剧组玩大地小孩,哈哈,小易,你可能还没有她老练吧!”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场馆里走去。
……
“哎呀呀,这位就是易导吧?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来来来,快请坐,小王,泡茶……”
这个体操馆的负责人是一个满脸精明地年瘦,南方口音,一双手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做久了领寻。从来不用亲手干活的人。
负责人拉七拉八的寒暄了一大堆,罗嗦的易青直想打呵欠。吴司远也有点不耐了,找个话茬把话接了过来。问道:“咱们那个租赁合同,现在签了吧,也好快点转帐。”
负责人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正事要紧,正事要紧。不过嘛,我昨天请示了一下上头,这个价钱上有些变化,可能一天的租赁费,要加到八千块。”
“啊?”易青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道:“这样不合适吧?我们事先讲好了的,一天是五千啊!怎么临到付款又惩价了呢?”
“哎哟,易寻,你这个话就不好这样讲的哦,”负责人有点悦地道:“你看看,我们这个不是去超市买东西哦,超市买东西是明码实价没有错:但是我们这个是国家审批的奥运会场馆,什么价钱都是上头定的哦。上头说要多收一点费用我是没有办法的哦!”
易青和吴司远对望了一眼,大出意料之外。
这时秘书泡了茶进来,负责人也不让吴司远和易青,自己倒了一杯,喝得吁吁有声,然的说道:“然这样,你们两位可以再回去商量一下。我跟你讲,我们这个场地租不租真是无所谓哦,都是国家的资产嘛,又不是酒店。我跟你讲哦,你们不要误会,不是我要提你们的价哦,这个钱我个人是一分钱都不进口袋的哦。”
易青心说我操你大爷,谁不知道北京这些奥运场馆全是包给承建商的,挂国家资产地牌而已,这钱没进你的口袋,那全是狗叼去了?拿着国家的东西你来发财,要是换了两年前地易青,非半夜套个麻袋胖揍他一顿不可。
吴司远从香港来大陆工作也好几个年头了,跟很多寻演合作了少部电影,对大陆这套办事方法和各种禁忌也算相当了解了。在大陆,任何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要一抬出“上头”来,就万事大吉,而且这个“上头”是绝对不能碰能置疑的,也就是说,“上头”说的话,基本就没有我们这些“下头”的人说话的份了。
除非改剧本不拍这个场馆里的戏了,否则只能照这个价钱给他;即使现在改剧本,换一个场馆,比如换到体操馆或者某个球类馆,一来改剧本或者改拍摄方案以及再联系场地都需要时间,二来所有的道具服装都是按照原定剧本购置的,要是再改一遍,哪儿来的钱再去置办东西啊?
易青想来想去,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咬了咬牙,道:“那就签吧!二十五天,一天八千……那就是……”
没等易青心算出来,那位负责人道:“不对不对,不是二十五天,是十天。嘿嘿,十天,十天……”
“什么?”这下易青比刚才还要吃惊,简直措手不及,连忙道:“不是说到七月十五号才清场安检吗?”
“是啊,没错啊!”那位负责人慢条斯理的道:“就是到七月十五号。不过,另外有个《再恋2008》,剧组,租了我们从七月一号到七月十五号的场馆使用权,所以……”
易青再也按捺不住了,语气不善的瞪着他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事先说好的,是我们先跟你们接洽的啊?这不是不守信用吗?”
“信用?”负责人笑道:“易寻,我看你还是太年轻了吧?你们一没签合约,二没付定金,怎么扯到信用上去了?人家可是月初就跟我们签约了,而且一天租赁费可是一万块呢!”
这时吴司远也有点高兴了,道:“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没听说过跟国有资产场地签约还要事先付定金的,而且那个剧组七月份用场地,月初就签约,还把我们的使用时间半间截了,哪有这样做事情的,这不分明是摆我们一道,搞针对打擂台吗?”
易青最生气的也是这点,他们其实是照足了国内拍戏的惯例和规矩做的,否则就算他年轻,象吴司远这样的老江湖,不可能想的不周到。确实是做到他们这种程度就行了,没必要事先在签个保险付个什么定金。可是这个负责人和那个剧组简直就象故意要算计易素这个剧组一样,背后难道有人搞鬼?
“您老发财呀,嘿嘿!”易青满脸吃人的微笑,在吴司远的签名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现金转帐支票推给负责人。剧组的规定,动用五万以上的现金,得有易青和吴司远两人的同时签名才有效。
负责人笑的满脸牙花,连连点头道:“好了,这样就好嘛!理解万岁,理解万岁!”说着,拿起支票看了又看,郑重的放进贴身内袋里,道:“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易青气得骨头都酥动了,真想一鞋印盖在这个王八蛋脸上,冷哼道:“您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他还要说什么,吴司远在后面捅了他一下,把他推向大门的位置,然后向那个狗崽挥了挥手算告辞。
吴司远走出办公室,拍了拍易青的肩膀,苦笑道:“我到大陆做事这么多年了,什么困难都不怕,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只有一碰到‘上头’,我就没法搞了。上头啊上头,你到底是谁啊?”
易青哑然一笑,心里已经渐渐没有了愤怒,却忽然有种特别的悲怆。因为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他做群头的时候带的那帮每天吃苦受罪,只赚十几块钱的可怜人。
在国,一本科毕业的大学生青均月收入是八百元左右。在这个水平以下,不知有多少弱势地人们挣扎在与贫穷抗争的不归路上。一餐之饱一泪垂,一衣之暖一呜咽!
可是那些无耻的官僚、奸商、恶势力们,只要漠然动动嘴皮。就可以把别人口袋里的血汗所得据为己有,而被他们盘剥地人还得主动双手奉上,对他们无可奈何。
这是个怎样的世道,这是个怎样的社会!易景悲愤的仰天长叹,若他日我易青有能力,愿尽倾所有,哪怕多济一人!
吴司远理解的对易青说道:“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是想你这样的。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把你的电影拍好。等你到我这个年龄了,或者不用那么久。你就会真正体体会到,对种种公青的人和事最好的回应和反抗。就是用公平地法则去认真尽责的做好自己地事!人人都能如此,这个社会就得救了。”
易青满怀敬佩的回头看着这位传说的人物,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心于这位电影界的前辈如此接近。
……
“好,停!”孙茹拿着步话机大声道:“非常好!刘一菲好极了,这一条过!”
刘一菲嫣然一笑,走过来坐在椅上拿起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对孙茹笑道:“孙导,电影学院的同学,还有我的朋友都叫我菲菲。”
孙茹笑着关掉步话机,看着她道:“我地朋友都叫我小茹。”
“呵呵,”刘一菲开心的挽挽秀直的长发,忽然向远处一指,笑道:“那他叫什么?”
孙茹抬头一看,只见易青一脸苦大仇深,梗着脖愤愤平的向这里走来。孙茹笑道:“他叫大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