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拿着易青的剧本,走进房间靠着房门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依依看完了剧本,呼了口气道:“哎呀呀,这才叫剧本呢!对,应该说,这才是写给我们这种水平的人看的剧本呢!王家伟那么大的名气,写出来的东西人家都看不懂,真是郁闷死我了……咦?易青你干嘛呢?”
以易青的阅读速度,依依看一个剧本的时间大概他看十个剧本都有富余了。断不可能依依都看完了他还在看的,所以依依觉得很奇怪。因为易青躺在床上,双手高举着剧本,呆呆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差多是晚饭时间了。依依回头按亮了屋里的电灯,她向易青那里看去时吓了一跳。易青还是呆呆的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勾勾地盯着剧本。眼眶里满是泪水。
依依吓得连忙走过去推了推他,急道:“易青你怎么了,魔障了吧?”
易青长叹了一口气,好象一个定格的腊像突然活了起来。他拿起手上的剧本朝着依依翘起的臀部重重地打了一下。笑道:“黄毛丫头懂得什么,尽瞎说。人家这个才叫剧本呢,我写的那个跟他怎么比,太小儿科了。”
说完,易青神往了一下,满怀信心的道:“过,我那个剧本拍出来国内票房一定比他的强。何况我是照三百万的成本写的小商业片,将来我有钱自己做独立制片人了,我也弄个纯境界的艺术电影玩玩,不一定就比他的差。”
依依好奇的在他脸上抹了一下。湿湿的,依依看看自己地手掌。惊讶的道:“你还真流眼泪啦?”
易青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来,想了想道:“这剧本看地人心里挺难受的,有种很绝望的感觉。”
依依笑道:“我就说你不会看不懂的。王家伟就会故弄玄虚,你快跟我说说,这个故事说的什么,我就看出来一个女孩神经质的天天对着自己的影跳舞。”
王家伟这个剧本。写地是一个从小练习舞蹈的女孩,非常纯洁高雅,她有一种病态的思想,仿佛觉得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与她比肩、和她交往。她每天只和自己的影交流,对着自己的影跳舞。
后来她结识了一个卖音响的男孩,那个男孩非常帅,女孩很喜欢他。可是这个女孩从不让男孩靠近她,两人用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方式在一起谈了三年恋爱。
终于女孩长大了。而她的家庭也在这时候破裂,有钱的父亲破产自杀。她地母亲生了重病,天天都要用钱;弟弟还在读书。
这个女孩知道自己能再在舞蹈学校跳舞了,她决定去演出赚钱给母亲治病。本来非常高洁的女孩突然变得堕落十足。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当那个纯洁的男孩再看到她地时候,女孩已经变成一个妩媚的女人,整天周旋在有钱男人间。
男孩愤怒的打了女孩,把她拖到音响店里,把音乐疯狂的开到最高。在昏暗的灯光,女孩又看到了自己的影,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对着影跳起舞来,好象自己少女时代经常做的那样,跳着跳着,她蹲在地上大声的哭泣起来。男孩双拳紧握,对着墙壁愤懑的大吼不止。
“啊?……”依依听到这里,惆怅的叹了一声,道:“没看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镜头切来切去的,还有那些跟梦话一样的对白讲得是这么一个故事啊?也不是很希奇啊?”
易青笑道:“傻丫头。你去看电影史上艺术评估前十名的电影和这几年票房前十名的电影,有哪个是故事很新奇古怪的?组成故事的元素永远是那么几个,人类在学、戏剧、诗歌这些领域早把这些故事的套路用完了。世界上所有伟大的电影本身的故事都是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俗滥的。关键的不是故事,而是讲故事的方法。”
依依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对啊。这里还有一对男的和女的,是梁超伟和章曼玉演的……”
易青道:“是啊。这就是王家伟讲故事的一个方法,这个他最经常用了,〈花样年华、《2046或多或少都用过。就是在故事里加一个辅线进去。整个故事是以女主角小影的回忆来叙述的。三十几岁的小影,就是章曼玉演的这个,已经是一个非常风骚的,交际手段高明的一个女人,她有一个固定性伴侣,就是梁超伟演的这个男的。之前的时空里,就是小影的少女时代,她和那个男孩不是纯粹的精神恋爱吗?后面这段,她和这个男的就是纯粹的肉体性爱,非常沉沦堕落的那种,镜头出来的感觉应该是让人看了有一种原罪的冲动那种。”
依依坐起来,拍了拍脑袋,恍然道:“我知道了。就象《索菲亚的回忆那样,是两个时期地小影。也就是年的小影和回忆的小影交错起来拍的那种。”
易青笑道:“这么点简单地道理您到现在才想明白啊,你可真是笨到了姥姥家。”
依依气得提着他的耳朵把他拉了起来,嗔道:“学导演的了不起啊?”
易青连忙岔开话题,道:“哎哟哎哟。你把我疼死了,可没人教你怎么剖析这个角色了。”
依依放开他道:“快说!说的好就饶你不死。”
“哎哟,谢老佛爷。”易青揉揉耳朵道:“影在这个电影里是非常重要的。影代表什么,很多哲学家都把影比做人们内心观照的又一个自我,或者是人内心世界的另一面。影这个东西的特性很奇怪,你越是身在光明之下,你的影越清晰;等到了昏暗的地方,影就越来越模糊,等到了完全地黑暗了,你就没有影了。”,当
依依喜道:“懂了!没有影的人。就是没有自我了,或者内心地另一面死亡了。变成行尸走肉了!少女时代对着影起舞的小影就是有自我的,年时的小影就是沉沦到黑暗,失去自我了。”
“聪明!”易青亲了她一下,道:“演这个角色,关键的是抓住她一个内心死亡的过程。你说失去自我是不确切的,应该说,小影地第一自我看着自己的第二自我死亡了。或者说小影的‘人’看着自己的‘心’死掉了,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依依道:“这是不是就是老师们说的,艺术就是把普遍意义极端化的一个过程。”
易青点头道:“完全正确。王家伟真是这方面的高手。现在社会上为了金钱和虚荣出卖自我、出卖灵魂的事情还少吗?但是同样一个故事,有人会拍的很俗气,有人会拍地很深刻。有的人拍出来观众看一遍就忘记了,或者一边看一边还哈哈大笑,吃爆米花;但是有的好寻演拍出来,观众看了会哭;会哭还不算高明,要拍到让人有种心里裂开了一样地绝望感。想哭还哭出来的深邃的那种感觉,才叫大师,当然。前提是观众要看得懂。观众看不懂的东西,拍得再深刻还是媚眼抛给瞎看。”
依依噘嘴道:“那这个电影我就看不懂。我就不信,这么拍出来有几个人能看懂,除非你们学专业的。”
易青笑道:“王家伟的电影从来都是上映三到五年之后,才开始有一部分人能够看懂,这奇怪啊。他的目标市场不是国内和香港,而是北美和欧洲的艺术院线。”
依依呆呆了想了一下,忽然激动的搓了搓手,道:“这个角色演起来一定非常过瘾,非常非常非常的过瘾。”
易青郑重的帮依依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认真的道:“依依,这种电影,一个演员一辈能演一部,就足以向自己的后人夸耀了。你简直比张仪还要幸运了。好好做功课,好好演,千万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依依惊讶的看着易青,道:“你考虑也不考虑一下,就让我去演王家伟的戏?那你的第一部戏怎么办?”
易青微笑道:“傻丫头。我那部戏,女主角的戏份又容易又简单,让谁来演都可以。而且,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三百万的小制作,让你放弃问鼎戛纳影后的机会?难道在你心目,我就是这么浅薄自私的人吗?”
依依道:“可是……那是你第一部作品啊!”
易青收敛起笑容,非常正经肃然的道:“我——没有——处女情结。”
“去死!”依依笑着捶他,道:“没点正经。”
易青道:“王家伟去年刚刚做完戛纳电影节的评委会主席。现在正是他在国际电影界艺术界如日天的时候。《影爱之舞》是他这么多年酝酿的颠峰之作,这样的一个本,这样的一个机会,千载难逢!错过这样一个机会,我和你都要后悔一辈的!明年这个戏参加戛纳评奖是来不及了,但是它一定会作为戛纳电影节的参展影片。明年春天,你先和王家伟在坎城露面,后年,也就是2010年春天,你就可以凭小影这个角色角逐戛纳影后!”
易青激动的抱住了依依,道:“想想看,到时候你才不过22岁!一个22岁的女演员,登上戛纳的舞台,哪怕拿不到奖,只是提名,都足以令全世界的女明星艳羡了。依依,你一定把这个合约牢牢攥住了,千万别让机会溜了。”
依依讶然道:“哪有什么合约?还没签呢。我跟王导说,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易青气得跳了起来,道:“世上还有你这么笨的?宁倩华难道就由着你胡闹?行不行,现在就去找她,让她今天晚上就找王家伟签约,订机票,明天飞香港!有没有搞错,你们这些小娘们儿,能干啥事儿,哎哟,真不够操心的!”
依依笑道:“你别急。王家伟跟我们一个飞机回北京的,他现在正在跟舞蹈学院的老师谈租场地、借替身演员的事呢!小影的少女部分要在北京拍!我明天一早约了过去在场地上试戏,然后谈合约的事。”
易青松了口气,道:“还好。告诉宁倩华别谈片酬了,没钱拿白干也拍了。”
依依定定的看了易素一会儿,忽然道:“易素,你真的一点都介意?一点点,一点一点都不介意?我不拍你的戏,你就要花钱到外面请演员了。”
易青微微一笑,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从自己衣服衬里掏出一条银色的链。朴拙的链上有个挂坠,是一个小小音符。
这就是当日依依初次离家时,周妈妈送给依依的唯一象样的东西。在小汤山上,依依把这个链交给易素,也象征着把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全部交给这个认识不到一个礼拜的真命天。
依依知道易青把这个链天天贴身挂着,有时候两人在一起疯狂造爱的时候也不摘下来易青拿起链,轻声的道:“还记得吗?这是你给我的佣金,所以我必须为你办事。我知道你的是要做一个演员,我一定要帮助你完成你的!我要帮助你,成为未来国最杰出的女演员……为了当初答应你的这句话,这一点小小的牺牲,算得了什么?”
依依呆呆的看着易青,眼眶微微的发红了。虽然她猜到易青不会拦着她,她知道易青一定会为她着想,但是她没想到会如此的顺利,更没想到易青会处理的如此自然。她幸福的双手抱住了易青的脖,把头埋在易青的肩膀上,轻声道:“易素,你……你可真好。”
易青吻着她的秀发,道:“好好用心演戏。明年春天,我陪你去戛纳!我们去告诉全世界看电影的人,国出了个女演员,叫周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