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把缨帽戴上!”
“嗬?”赖塔腾地红了脸,用手抹一把油亮的头发,咧嘴冷笑一声,“你就这么霸道?老赖紫禁城跑马、五风楼坐轿,见过的多了,生就的这德性!咱爷们从龙入关,在太祖爷跟前也这模样,谁敢说寒碜?你老大人那时候在哪儿贵干呢?”
施琅的脸立时变得惨白——那时候他还在郑成功父亲郑芝龙的部下——这个赖塔是镶黄旗下的悍将,自恃祖、父和自己的战功,压根就没把汉臣当一回事儿。姚启圣见惯了赖塔八旗贵介的架子,虽十分厌恶,却也无可奈何。他在福建,最头疼的莫过于和这个打仗不怕死、平日耍无赖的将军打交道。
施琅却无法容忍,脸上肌肉收缩得紧绷绷的,傲然仰起了脸,叫道:“来人!”
“喳!”几十名亲兵在廊下轰雷般应了一声。骁骑校尉蓝理按着刀柄进来,叉手一立,请示道:“军门有何指令?”
“撤掉赖塔的座!”施琅脸上毫无表情。
“你敢!”赖塔原本很刁蛮,欺侮惯了汉人,征讨耿精忠攻陷白云坡立了大功,晋封为将军后,更加不可一世。见施琅发怒,将身子向后一仰,索性半躺到椅子里,双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扶手,怪声笑道,“我得用哪只眼睛瞧你提督呐?你是皇上?在你跟前不戴大缨帽就得撤——”
他话未说完,早被身后的蓝理猛地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出来,椅子已被提过一边。赖塔顿时勃然大怒,狞着脸,双手将公案一掀,“哗”地一声,将海域图、茶杯碗盏、笔墨纸砚乒乒乓乓、稀里哗啦掀得满地都是。姚启圣急欲拦挡时,哪里还来得及!总督府的戈什哈都被他吓得一怔,只施琅带的亲兵一个个目不斜视,钉子似的站着,却一齐将手伸向腰间的佩剑。
“升帐!”
施琅腮边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轻蔑地一笑,低沉而威严地吼了一声,转身向姚启圣一揖,又哈腰伸手向旁边一让。姚启圣忙还礼退到一边。此时,仪门内的亲兵手按腰刀,墨线般笔直两行从容而入。施琅回身叫道:“请圣上赐我的金牌令箭!”
“请御赐金牌令箭!”
“请御赐金牌令箭!”
一声接一声的传呼立刻送了出去。
赖塔愣着看了半晌,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妙,将红缨帽向头上一扣,嬉笑着扮个鬼脸儿道:“老施,何必生气呢?我府里还有要事,恕不奉陪。改日见,改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