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天被关在这样一个军营里,等于是固守孤城,时间长了又没人管束,那些白俄士兵看起来又够可恨,他们很容易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每天让他们读书写字,一方面可以增加个人修养。 另外一个方面,也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的日子更容易过一点。 ”
说到这里,雷震对自己的判断,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让他们坚持操练和学习,就和古代守城的大将,夜间派突袭队,您防守四行仓库时。
明明知道敌人很多,仍然坚持在右侧放置一支小部队,是相同地道理!说到底,就是要努力让一潭死水,重新活起来!就算四面是墙,不能再流动,至少我们还可以转动!”
谢晋元回味着雷震说出来的话,他突然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 好,好,好一个就算不能再流动,至少我们还可以转动,当真说得入木三分!雷震。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在短短两个半月时间里,你就可以进步得这么快,学到什么都可以举一反三。 都可以那么快的融会贯通。
原来你根本就是把那间医院,当成了四面围攻的绝境,你就是用学习,让自己拼命转动起来,来保持自己身上的锐气!”
当谢晋元巡视到军营的另外一个角落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狐疑的望着在两个半月前,还没有搭起来地几个草棚。 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
他仍然可以清楚的听到里面传来的“嗡嗡”声,而在一个草棚的屋顶上,甚至还垒出来一个砖头砌成的烟筒,现在根本不是炊事班准备伙食的时间,可是这个草棚屋顶的烟筒里面,却不停地冒着白烟。
谢晋元大踏步走过去,当他掀开草棚的门帘时,谢晋元突然惊呆了。
当跟在谢晋元身后的雷震。 目光跳过谢晋元的肩膀。 落到草棚里的时候,在大山里孤独地生存了三年时间。 早已经学会用淡漠的态度,来面对一切的雷震,也惊呆了。
就是在这个依托营房的墙壁,建立起来,大概有四五十平方米大小地草棚里,竟然密密麻麻的坐了四十多个人,在这些坐在小马扎上的军人面前,上更摆满了大大的箩筐。
而谢晋元站在外面,就能听到的“嗡嗡”声,赫然来自一台需要人用双脚踏在踏板上,才会不停转动的纺织机!
看着在编织机上不断转动的棉线,看着那些在战场上拿惯了钢枪,现在却拿起了勾针的双手,看着在箩筐里那一只只还没有完工地半成品,谢晋元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推开站在自己面前,想说些什么的杨瑞符营长,走出了这个已经变成工房的草棚。
走到第二个草棚前时,望着屋顶还冒着袅袅浓烟的烟筒,谢晋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空气中飘动着的,不仅仅是木柴或煤炭燃烧散发出来的浓烟,更翻滚着一种更加刺鼻地味道。
谢晋元掀开了第二个草棚,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外面飘荡地气味会那么难闻,在草棚的正中央,放着一口大大地铁锅,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几个戴着口罩的士兵,正在用铁铲在里面不停的搅拌着。
而在这个草棚的另外一个角落,还有几排用木棍钉起来的支架,上面放满了砖头般的块状物体。
“杨瑞符!”
谢晋元终于愤怒了,他劈手抓住了杨瑞符营长的衣襟,他伸手指着那一口在草棚里,架在炉子上还在冒着刺鼻气味的锅,指着在墙角那一排排已经凝固的砖头状物体,嘶声狂吼道:“是你把我送进医院的,是你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你能带好这些兵,你能管好他们,教好他们。
杨瑞符,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条一言九鼎的汉子,我相信你对我的承诺,我相信一个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结果呢,我回来的时候,你竟然让我的兵窝在一起,去像一群苦力似的织袜子,去做肥皂!我要你在这个孤军营里,带领所有兄弟,向全世界做出我们军人的表率,你就表率出了一个织袜子,做肥皂!你、你、你……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砰!”
谢晋元一拳重重砸到了杨瑞符的脸上,鲜血猛然从杨瑞符的嘴角飞溅出来。 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看着暴怒如狂的谢晋元,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这些部下,甚至包括凌维诚在内,都从来没有见过谢晋元这样!
“您不用去看了,另外一个草棚里面也是一个作坊。 有一个排的兄弟,正在里面织毛巾。
”杨瑞符甩掉自己唇边的血迹,在这个时候,这个为了让谢晋元撤出四行仓库,毫不犹豫拔出刺刀,对着自己大腿上狠狠刺下一刀地军人,这条有情有义的汉子,全身都在发颤。
痛苦、悲伤、歉疚、无奈各种复杂的情绪。 更在杨瑞符营长的眼睛里不断的转动。 突然他双膝一软,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跪倒在谢晋元的面前。
“团长,是我辜负了您的希望,是我下令建起了这三个草棚,是我让所有兄弟轮班来这里工作,是我丢了军人地脸!可是……”杨瑞符营长猛然抬起了头,他盯着谢晋元。
嘶声叫道:“可是兄弟们怎么能看着你们受了这么重的伤,仅仅因为什么狗屁医药费,就被他们像对待乞丐一样赶出了医院?我们的面子是重要,我们是很想给全世界做好中人的表率,可是面子就能比我们的团长更重要吗?就能比雷震小兄弟。
和那个救了我们的马兰更重要吗?!”
谢晋元霍然动容,他盯着杨瑞符,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团长你带着我们在四行仓库,和日本人打了四天五夜。 现在全中国都把您当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连兄弟们也跟着沾了光。
呆在这个军营里,虽然没有了人身自由,但是每天都有人来探望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兄弟手里捏着女孩子偷偷送的情书,大家还能一起读书写字,有时候我们甚至还会暗中庆幸,这样总好过去了南京。
死得不明不白地强。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