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伊甸湖7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堕了布兰特)

她干脆曲腿坐下来,左右环顾,企图能找出一件廉价的可以充当泄愤品而不会在事后感到后悔的便宜物件(没有。)不得已,她只好伸长手臂,在垫了油纸的编织篮里扯出一张浸了水汽而变得软塌塌的隔夜油腻煎饼。

她恶狠狠的咬下一半煎饼,连扯带撕塞入剩下一半,咀嚼的幅度过大,有时会有饼渣漏出来。她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靠近楼梯旁那块墙壁上,悬挂的布兰特从小到大的照片。她的眼睛如在黑暗中飘摇的绿油油的灯笼,看起来,实在不像母亲看待儿子的眼神。

雷莉大约是饿了,将放煎饼的编织篮放到盘起的双腿上。她囫囵吞枣的咽下三块,嘴里正塞入第四块煎饼——牙齿已撕咬下一半煎饼,手里拿着第五、六块煎饼——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阵刺耳警笛声与车辆急刹车时的摩擦声。紧接着,是客厅大门被猛力敲砸时的‘咚咚咚——’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

又一次使劲砸门。

咚咚咚——咚咚咚!

(坏了!!!)

雷莉惊喘一声,眨巴着那双看起来与她年龄体格截然相反的天真眼瞳。她机械式的嚼着饼,嘴角漏出大块小块泡沫般的碎饼。在敲门停顿的间隙中,雷莉眼神惊骇的瞪着大门,之后移开,然后又瞪向大门,再移开——这时候,她脸上所呈现出的懵懂野性的孩子气与布兰特身上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直白,一样的纯粹。

警笛声、喇叭声、刹车声、轮胎烧焦的气味。屋外这些非常具有指向性、代表性、联想性的动静听在雷莉耳中。便如‘子-弹上膛、炸-弹去环’——全都昭示着要完蛋!一切全完了,全部要完蛋!

雷莉立刻想到:事发了!绝对是事发了!布兰特那伙人在伊甸湖瞎胡闹干出的那档子事绝对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我该说什么?要撒谎吗……我要怎么办?那女表子……那个贱人!

是她吧,那个金发女人!是她叫来警-察的吧!她怎么敢叫来警-察?!雷莉蠕动着嘴唇,面色涨红,既感到惊慌暴怒时又有种匪夷所思的荒缪感:她怎么敢?她怎么可以叫警-察!孩子的事……成人跟孩子之间的事怎么能叫警-察呢?!事情会失控的……

还有,她怎么有脸叫警-察的!是她——她干出了灭绝人性的事!用极度残忍血腥的手法拧断强三人的颈椎,活生生的拧断!导致他们余生只能活成寄生虫的模样!是她挑拨离间布兰特与我的母子关系,致使我们争吵不断。她还砸破了我家洗手间的墙壁,偷走我的浴缸!(价值300镑的浴缸,300镑!)

为什么她敢叫警-察来?她不怕我们去告她吗?!她没死,活的好好的,到现在雷莉都不知道这女人逃到哪里去了。受到致命伤害、被严重摧毁健康与尊严的是强!她应该向我们一家赔礼道歉,还要赔偿百万赔偿金与医疗费、精神损失费……还有其他一类杂七杂八的费用……雷莉心里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认为就该是这样!但这不妨碍她惧怕警-察找上门。

她像一头刚刚结束冬眠的熊,笨手笨脚的爬起来,面上一片空茫呆滞,手里还攥着两张湿答答的煎饼。她愣在原地站了很久——至少她感觉很久——久到最后两腿直打哆嗦。使她清醒过来的是一声似乎指甲擦着黑板划过的门铃声,还有一种清晰的仿佛刻印在脑海里的钥匙串互相碰撞的脆响——他们有钥匙!雷莉浑身发冷的想着——他们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