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能做出霜华染这般工艺复杂的织物,想也知不会是什么贫乏的穷乡僻壤。
但岛上的繁华和睦、安居乐业,却也令丹青不由心生怅惘。
两人修了屋顶、搬了渔获,跑腿去买灯油,半途又被拉去处理码头调度的乱子。
……待一圈忙下来之后,日已向西,是后晌午了。
还不知哪里会再出状况,祝余也不敢带她走远,便在码头侧近观浪亭中临时坐下来歇脚。
午饭吃得潦草,丹青肚子有些饿,便从各处塞给她们的满怀物品里翻了小零食出来吃。
不由感叹,“真是个好地方。”
祝余却道,“外表光鲜,内里却不思进取。绕来绕去全是些针头线脑的琐事,日复一日千篇一律。你此刻看着好,住久了便知道有多无聊了。”
但这样平淡的过往,如今却也只能在记忆的幻境之中找寻。祝余看着这被自己评价为“无聊”的景象,一时也有些失神。
但也只片刻而已——她不愿对着这些虚假徒耗心神。
她便掏了个单子给丹青,又将物品一一对应着摆到她面前,“云公子令我准备东西,你看看可有什么猫腻。”
——虽已记起一切,祝余却依旧想照着“剧本”演下去。
生前她不听阿咸的告诫一意孤行,最终铸下大错。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想完成阿咸安排的任务。
哪怕这任务是让她重复一次生前的罪孽。
丹青看了一眼单子,却都是些药草香料之类——且还多是深海出产的昂贵药材香料。
唯有感叹,“可惜紫菀不在。”
“什么?”
“——这些东西我认都认不全,哪里知道怎么用?”
她便将单子递回去。想了一会儿,又道,“那云公子想做什么,你何不直接告诉我?”
祝余道,“听我说哪有你亲眼去看来得真切?我给你看单子也不是想暗示你什么,”她便道,“只是——他本不该提这些要求。”
丹青便一醒,“不该?”
“不该、意外。”祝余道,“我怕扰乱了大巫的布局,故而找你问问。”
——也就是说,在现实中,白凌云并未向祝余索要这些东西。
他毕竟是个“活人”,也会设法破局。丹青和蔺轻尘的出现给原本的局面增添了变数,他的应变当然也不可能和当初一模一样。
“你何不直接去问阿咸?”
祝余垂了眉眼,“这么做太反常。”以她原本的性情,必定会帮着白凌云瞒过阿咸,“我怕大巫看出来,白惹她难过。”随即一抬眼,道,“何况你既来了一趟,总得有点用处吧!”
丹青:……没派上用场还真是惭愧啊!
“待会儿去明月湾找蔺……那个雷公子问问吧,他……”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耳畔呼吸扰动,片刻后一个声音轻笑着,“——难得你会主动找我,说吧,是什么事。”
那声音仿佛耳语,酥酥麻麻的嗓音从耳畔一路挠到心口上。丹青几乎下意识便跳了起来,抬手便向耳朵上一撸。
她说到“蔺”字时,便觉出耳垂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在晃荡。撸在手里才发现,竟是一只玉石葫芦耳坠。那玉石葫芦居中剖开,这耳坠只是其中一半,莹润碧绿,精巧可爱。葫芦的藤柄很是眼熟,跟蔺轻尘请她饮酒的那只杯子的杯柄颇为相像,像是某种对半剖开的吉祥纹样。八成就是那杯子所化。
也不知是何时被人戴在她耳朵上的。
——但想来必定和昨日蔺轻尘在她耳边吹气时动的手脚有关。
这还是丹青头一次在他手上吃暗亏——还好是只耳坠,这若是旁的什么法宝,那还了得?
丹青二话不说拔剑出来,准备先劈了这葫芦再说。
却听那边轻笑,“这是天地之极接天藤上所结的宝葫芦,四万年总共才结了两对。若拿去卖了,怎么都能卖个几千万吧。”
丹青攥着那葫芦恶狠狠的纠结了一瞬——到底没舍得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