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了,她才看到季识逍身上除了冤啼鱼的咬伤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刀伤。
季识逍冷漠地望着她。
乌梦榆开始挑衅:“你不去蓬莱吗?你可不要真输给我……”
想了想,她觉得好像这样也不错,“咱们都在黄级组也挺好的,相依为命,谁先进玄级组谁是……”
杀意忽然如冰雪消融一般,季识逍收了剑,闭了眼,整个人直直地倒下来。
乌梦榆手忙脚乱,很勉强地支撑着季识逍的身子,感到他温温热热的呼吸埋在颈边,浓得近乎糜烂的血腥味霎时间将她围住。
啊!
“季识逍,你好脏啊好臭啊,你不要说晕就晕啊。”
她把季识逍重重地放到地上,擦了擦自己身上沾到的血。
听风一跳一跳地过去看季识逍,跟看稀奇似的:“这是怎么了?不是我说,就蓬莱这个初试,能有谁把他伤成这样?”
他身上更多的反而是刀伤,招招毙命,都是朝着最脆弱的命门去的。
乌梦榆摸了摸季识逍的脉,她母亲是回春峰峰主,她大概也学过那么一两招医术,不过医术和她的阵法一样,都只是半吊子水平。
她犹豫着,掏出来一颗血红的丹药。
听风立马呱呱大叫:“可以的小乌,就给他吃血灵丹,现在经脉枯涸的状态,这一颗下去估计人立马嗝屁了。”
乌梦榆回呛:“你不是碧落洲的什么什么妖王吗,以前不是懂岐黄之术吗?你来啊。”
听风叫得更大声:“我那是给妖治病啊,药到病除,这给人医,能一样吗?”
季识逍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样。
听风摇摇头:“灵力枯涸,心脉断绝,心头血也用尽,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它忽然噤了声,也许是靠着心魔境的修为大涨勉强维持住了命。
晏浮瑾道:“等这位道友醒来,应该也是在心魔境,性命应当是无虞的。”
他的语气无悲无喜,望着自己紧握的剑,却忽然嗤笑了一声。
听风也是有些羞窘,季识逍灵力枯涸成这样了,它刚刚都还发怵,老脸是丢尽了。
乌梦榆把枯木逢春粉往季识逍的伤口处倒着,从腿一直倒到脸上,就是最后手抖了一下,脸上多倒了一些。
听风:“……你倒是真不怕痛死他。。”
乌梦榆理直气壮;“能活就不错了,这药粉可贵了!”
形容恐怖的伤口被细密的药粉覆了一层,看上去倒是不那么吓人了,多了三分滑稽的味道。
听风摇摇头:“刀伤?这冤啼鱼还勉强能解释,可这刀伤是哪里来的呢?蓬莱的刀峰不是因为那谁谁谁,早就除名了吗?”
这话一出,它想起这仙舟上还有个蓬莱的弟子,却是不好再当着别人的面说蓬莱的短了。
晏浮瑾瞧着并不在意,温声说:“前辈说得没错,自我宗的明夜刀前辈未破心魔,斩杀同门,入黄泉渊之后,蓬莱就不再练刀了。”
他看着季识逍的伤,只说:“这位道友的刀伤,我也认不出来是什么刀法。”
*
蓬莱岛,归雪宗弟子所住的阁楼里。
“禀告师兄,并没有看见季师弟和小师妹的人影。”
这已经是派出去的第十拨弟子,在蓬莱附近的无妄海搜寻,仍然是一无所获。
孟越思面色沉沉,参加初试的弟子已经悉数到了岛上,只剩下师弟师妹两人。
他把消息如实地禀报给乌长老和姜长老。
乌茂庭是位很和蔼的长辈,脸阔目明,摆了摆手:“没事,我的追踪符找到他们了,季识逍这小子,把我女儿拐哪里去了……”
姜辞月温柔地笑笑:“应当是没事的,他们命灯没熄灭……就是识逍的灯黯淡了许多,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怕是要让宗主长老们烦恼好一阵了。”
房间里有一张巨大的水幕,正投影着归雪宗的长明殿——
季识逍和乌梦榆的命灯摆在一起,只是一盏是整座长明殿里最亮的,而另一盏,却已经黯淡地得接近熄灭,一闪一闪的。
孟越思心下担忧,可是再看过去时,那盏黯淡的命灯骤然像是星火燎原,从一点火星蹿出了明烈的火来。
季识逍的眼睛动了动。
乌梦榆手里拿着符箓,晏浮瑾拿着剑,听风……听风张着嘴,露出一口细细小小的牙齿。
季识逍睁开眼的一瞬,手已经迅速地握到了剑,他已到了剑随心动的境界,即使剑不在手边,也能很快随心收过来。
乌梦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像是归雪的风里吹落的桃花瓣,这样轻盈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乌梦榆先发制人:“季识逍,你居然想对我出剑,你真是恩将仇报,薄情寡义,天理不容……”
她一腔怒气冲冲卡了壳,一时想不起来说什么四字词。
听风递着话:“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乌梦榆:“对对对,你就躺在这里,不能动,再动你就不是人!”
季识逍的眼神落到了自己握剑的手腕上,上边还有着残存近乎黑色的血迹,搭在他手上的那根手指莹白如玉,不染尘埃。
他果真慢慢地松开了握剑的手。
乌梦榆:“我感觉他应该,还能听懂我们说话吧?这好像和心魔境不太一样吧……”
听风:“你确定,他是因为听了我们的话,而不是因为灵力枯竭出不了剑?”
好像也有点道理哈。
乌梦榆伸出一根手指,在季识逍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听风:“……”
季识逍:“乌梦榆,我没傻。”
他的喉咙很有些哑,但声音依然是冷冷的。
乌梦榆笑了笑:“那你刚刚那么大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