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我要睡去那会儿,忽然有人,沙哑着嗓子应了我一声:“好。”
然后屋门“吱嘎”一声掩上了,屋外有冒失鬼打翻了水盆。我却沉沉地安心地睡去了。
很久后,小二三跟我说,那日他打翻水盆,是因他站在门口时,看见景枫脸上一道泪痕。
他听到我最后一句话时落泪——等你忙完了,便风风光光地娶了我吧?我等着要嫁你,等了六年了。
我这回睡着,倒是没发太深梦,只恍恍惚地瞧见几个场景。一袭红嫁衣,鸳鸯只绣了一只。莽莽草地上,我抱着琴,往烽火连天处亟亟跑去。
最后,脑子里忽地浮现起我昨日与穆临简唠嗑时说话。
——“你昏睡那阵子,叫着景枫这名儿,还抓着我手不肯松开,结果那日在朝上,你死活不承认自己就是柳遇。”
——“那是因你死活要送我走,我家在永京城,定是不能离开。”
——“那……你呆在永京,我护你周全。”
那你呆在永京,我护你周全。
我从梦里乍然惊醒,又出了一脑门汗。
喉间被哽住了,我唤了一声:“临简。”可是没人应我。
屋里窗洞开着,秋风从窗口灌进来,桌上书啪嗒落在地,书卷翻飞,正对着我一页,刚好是一副“军阵图”。
这是守着我这几日,穆临简看书。
我愣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临简”。
再没等人应我,我便吃力地要爬下床。股下伤比我想象中要疼,我颤着腿,还未站稳,便猛地一下带翻凳子,摔倒在地。
屋外有人听到响动,连忙进屋将我扶起。
我爹看了看我,再看看地上军阵图,刹那便明白了,也不劝我,只是道:“那孩子也是倔脾气。那日你受刑,被打到后来,早已神志不清。可任二皇子怎么求,那几个行刑侍卫也不肯放水。你回来当夜,又受了风寒,生死命悬一线。他当下便急红了眼,连夜进宫,寻了责杖,将当日打你侍卫,统统又乱棍打了一通。还放话说但凡你出一点状况,他便要了他们命。”
我心里空茫中,生出一分暖,牵了牵嘴角,问:“打了宫中侍卫?然后呢?”
我爹叹了口气:“打了宫中侍卫,自然要受罚。不过你受刑当日,叛军得了莫启袁安和史竹月伏诛消息,动乱便爆发了。隔一日,窝阔也重振旗鼓,想重新从北荒攻入我大瑛朝。”
“二皇子隔日去受罚,便跟我说,既然你想留在永京城里,他便带兵去北荒,替你挡住敌军,守住自己家园。况且,当年景枫将军挫过窝阔敌军,他又对北荒之势了解,是领兵北荒不二人选。”
我嘴角动了动,心里忽地出奇平静,看着我爹道:“嗯,他跟我说过还要上一次战场。只不过我没想到会是北荒。我以为他都是二皇子了,至多会在京领兵勤王。”
我爹道:“让他去北荒,是对他惩罚,他自己也是甘愿。本来皇上让他第二日便走,他跪着说要守着你醒来。后来还是大皇子帮着求情,说若你醒不来,他便是去了北荒,也不能安心领兵打仗。昭和帝这才允了他三日。他便再没睡,日日夜夜都将你守着了。”
我心里温吞吞,听了爹说话,反也不急了。随即又问了莫子谦,英景轩和史云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