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皇一后,立于这威仪大殿之前,脚下群臣俯首拜下,宛如天地间最为浩荡的一幅画,真真震慑人心。
“臣等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响彻云霄,于这连绵宫殿之中回响不断。
赵明暄略一抬手,威仪的姿态,沉稳峻冷的声音:“众爱卿平身。”
众臣纷纷起身,继而朝两边退开,留下一条道,笔直地通往太和殿。
赵明暄一手牵着苏枕月,踏着沉稳的步子,走向那专属于帝王的权力之巅。
皇上劫后归来,朝中上下喜不自胜。太和殿上,赵明暄也未换上龙袍,径自走上丹陛,落座于龙椅之上,龙椅后挂着珠帘,帘子后的凤位并未撤去,苏枕月静静坐在那里。
丹陛之下,群臣跪了一地,高呼皇上福泽绵长。左丞相跪在地上,苍老的声音竟透出几分颤抖与哽咽。
之后,永宣帝口传圣旨——
宜良国三皇子预谋害朕,押往刑部受审定罪,并择日出兵宜良,以重塑我庆国国威;
沐氏宛然囚朕于朔江,罪大恶极,处以腰斩弃市;
还有……
赵明暄转过脸望了望帘子后的苏枕月,才又回过头,继续道:“恢复苏氏枕月皇后之位,永住朕之寝宫永鸾殿。此后,朕在位期间,凤位不改,苏枕月一生为后。”
郑重的,威严的,亦是沉重的誓言,在这一刻,也许终得真正兑现。
赵明暄抬首,望向殿外湛蓝长天、云卷云舒。
这片帝都,一片深沉的辉煌。
……
待得回到永鸾殿时,赵明暄已是气虚微浮,眉间青气隐动。连日不停不休地赶路,再加上一回宫便立即投入政事,着实让身体刚刚恢复的赵明暄吃不消。
而苏枕月已有五个多月身孕,此时亦是疲惫不堪。
室内点着宫灯,明晃晃地,映得人的面容也有些迷离。
苏枕月忍着疲惫,想要像往常一样,替赵明暄的右臂抹药。
赵明暄朝她摆了摆手,道:“你也累了,先歇息,今日就不必上药了。”
苏枕月执意不肯。
赵明暄面色一冷,沉下了声音:“朕命你现在去歇息。”
“我……臣妾遵旨。”苏枕月无奈地施了一礼,正要转身朝内殿走去,却见张公公急匆匆小跑着从门外进了来。
赵明暄放下奏折,眼露不耐,“何事?”
张公公跪在地上,抬眼看了看苏枕月,脸上透出几分为难之色。
苏枕月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似是不妥,便要告退。
赵明暄却是道:“但说无妨。”
张公公垂下脸,道:“禀皇上,周才人求见。”
闻言,转身准备离开的苏枕月脚步停了停,纤细的肩膀亦随之一僵。
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继续朝前走去,进去了内殿。
赵明暄微转过脸,看了内殿一眼,才回过头,声音淡漠:“让她回去,朕累了,谁也不想见。”
张公公道:“可是,周才人说,若是皇上不肯见她,她就一直等在殿外。皇上,这么冷的天……”
“那便让她等着吧。”赵明暄拿起奏折继续看了起来,声音冷如寒冰,“昔日那般淡然之人,进了这皇宫,也不过如此,当真让人厌恶!”
张公公暗自叹了口气,应声退下。
将赵明暄的话传到时,周才人全身剧震,冻得青紫的双唇紧紧抿起,仿佛在强力压抑着什么。
“周才人,俗话说知难而退。你……何必如此执着固执呢?”张公公知晓她心里的不满与不甘,尽量放缓了声音劝说,“适可而止吧,如若不然,到头来惹恼了皇上,苦的也只能是你自个儿。”
周才人沉默了半晌,方抬起脸,清淡秀雅的眉目一如往昔,只是那淡然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嘲讽与刻薄:“谢公公提醒,臣妾不过一个小小才人,自是不得不‘适可而止’,更不能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她人占据而心怀不甘!”
没想到从前那么淡雅如白梅般的女子会变得这么尖刻,张公公在诧异的同时,心里也升起几分恼怒。
他一甩拂尘,冷了声音道:“皇上并非周才人一人之夫君,亦不会被任何女人占据。周才人还请慎言。”
“是啊。”周才人微扬起下巴,笑得冰冷而讥讽,“皇上并非苏皇后一人之夫君,皇上乃是这后宫之中所有女人的夫君!”
“你——!!”
周才人瞥了眼一脸愤怒的张公公,转身而去。
张公公咬牙,半晌,只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这厢里,永鸾殿中,待得赵明暄将所有奏折批阅完,已近子时。
他挥退了正要上前侍候的内侍,径自来到内殿。
床榻上,苏枕月正面朝床内,似是已经睡着。
赵明暄退掉衣衫,脱掉靴子,轻轻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伸手,由背后将苏枕月揽进怀里,手向下抚去,来到她的小腹处。那里已经变得浑厚圆润。手只是轻轻放在上面,似乎便能感到那里的脉动与不同寻常的温热。
苏枕月由着他的动作,眼睫颤了颤,却终是没有张开眼来。
这,如同之前所有的夜晚一样,两人相依偎,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倾听着彼此的心跳,柔情缱绻。
可是,苏枕月却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仿佛缺了一小块,让她觉得有些苦,亦有些痛。
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她必须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步入别的女人的房间,拥抱她们,宠幸她们。
那样炙热的吻不单只属于自己,以后的无数个日子里,他会拥有不同的女人,而自己,只能隐忍一切心痛心酸,平静地看着,等待着。
苏枕月总以为,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了要留在宫中,陪伴赵明暄左右,那么她就应该可以忍受曾经所忍受过的一切。
可惜,她高估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