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去相信。
……
孟大夫住在离朔江不远的翠山之上。清晨他便会提着药箱下山,去往渔村,给村民看病,到了傍晚才会回来。
他住的乃是几间竹舍,竹舍后面是上山的路,被几片疏篱围着。
赵明暄恢复了些气力,只是稍微多走几步,便会觉得疲惫不堪。加之他身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病,更令他虚弱不堪。
所以,即使保住了一条命,他却无法马上下山去,只能将消息传出去后,等待京城里派人来接。
这一日天气不错,乃是冬日里少见的暖阳。药儿扶着赵明暄走出房间散步,四处指点着给他看。
“这里,还有这里,师父种了好多花,到了春天,那些花都开了,很漂亮呢。”药儿跑上前,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铲子似在刨着什么东西。
赵明暄径自朝前走了几步,只见前方不过几丈远的地方竟是一片悬崖,对面重峦耸翠,险峻非常,远远的可见一到瀑布飞流直下,宛如一条白练界破青山颜色。
如此壮美的景观,一时间竟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孟大夫挎着药箱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不远处,赵明暄卓然而立的身影。
虽然只穿着粗布衣衫,虽然因为伤病而使他清瘦不堪,可这些,都无法减少丝毫自赵明暄身上散发出的尊贵与从容的王者气息。
单单只是那么一个挺直而高傲的背影,都能让人生出一种俯身垂首拜下的错觉。
孟大夫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直到有一个渐渐成形,却是让他蓦地惊愕。
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于身后的注视,赵明暄蓦然转身,衣袖衣摆无风自动,加上那一张俊美而威仪的面容,更显得他风度翩翩,泱泱大气。
“孟大夫想要问什么?或者说,孟大夫你想到了什么?”赵明暄负手而立,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孟大夫迈步上前,看向他的目光虽仍是淡然,却透出两分凌厉,“我总觉得,我似乎自找了一个非常大的麻烦。”
赵明暄略微一怔,旋即一笑,道:“孟大夫放心,我既非朝廷要犯,亦非江湖恶霸。你救了我,只会获得无限好处。”
“你住在哪里?”孟大夫突然如此问了一句。
赵明暄潭目微眯,“京城。”
孟大夫心下一跳,那个念头便又确定了一分。他紧了紧手心,面上却未表现分毫,俊雅的眉目间依旧平静无波,“你的家人呢?我去通知他们,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闻言,赵明暄竟是嗤的笑出了声。他转过身,复又看向远山和那处悬崖,看不到他面上表情,只听得他低沉的声音从前方缓缓传来:“也许,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你什么。孟大夫,我只希望你能助我恢复武功,否则,我一生都不得安宁。”
孟大夫上前一步,咬了咬牙,问道:“武功恢复后,你就会走?”
“不错。”赵明暄微偏过脸,淡淡道:“其实,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然后杀掉所有伤我害我之人。可——现在不得不忍。”
因为,他要恢复武功,他要以一个完整的永宣帝回到京城,回到皇宫!
“好。”孟大夫点头答应了。
赵明暄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又道:“孟大夫可愿再帮我一个忙?”
孟大夫点点头:“但说无妨。”
赵明暄走上前,与他低语了几句。
孟大夫眼中眸光一闪,神色霎时一变,脸上闪过种种情绪,最终仍就归于了淡然。他轻声道:“你果然是……”
赵明暄勾起嘴角一笑,“不错,朕确是庆国永宣帝,赵明暄。”
孟大夫闭了闭眼,苦笑一笑,后退一步,朝他拱手施了一礼。
没有跪拜,只是普通至极的礼节。
赵明暄倒也不甚在意,摆摆手,只道:“这件事,便有劳孟大夫了。”
“草民不敢,皇上客气了。”
赵明暄仰首,看向重峦叠嶂之外的天际,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急切。而伴随着这丝急切,他只觉腹中顿如翻江倒海,绞痛异常。
其实他刚刚也感觉到了腹中不适,只是被他强自隐忍住罢了,可此时绞痛愈渐剧烈,已然忍受不了。
赵明暄一手捂住胸口,慢慢转过身想要同孟大夫说,可刚跨出一步,疼痛立即加剧,如锥刺般痛得他直不起腰来,口中一阵恶心,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端,他只觉得好像所有的血都涌向脑门,一波一波地呕出来,他想用手捂住,血从指缝中涌出,怎挡得住决堤的洪流?
孟大夫本转过身要进竹舍,此时听到身后异样,回头一看,脸色剧变。他一边跨步上前扶住赵明暄,一边唤着药儿,结果赵明暄头一歪,吐了他一身的血。
“皇上,皇上——!!”
药儿本飞跑着奔上前,听到自己师父喊出的几声“皇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