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她想说,尤其是你马上就要被押去京城了。或许会被杀头,所以,到了关乎性命之时,要学的稍微卑微一些,哪怕说句软话,哪怕低下你高贵的头,也要想方设法保住性命。
九儿想,贺兰明澈那么聪明,自己想说的话,他应该能懂得吧。
她又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密室的门。
待得九儿离去,贺兰明澈才缓缓睁开眼,静静地,静静地回想着刚刚九儿说过的话。
他亦想到那一日炎陌峰说过的一句“贺兰,只要活着,什么都可以面对,什么都可以解决。”
贺兰明澈开始觉得纠扯矛盾不已。他亦开始怀疑,怀疑自己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究竟是对还是错,又究竟值不值得。
不管怎样,到得最后,终会有个结局吧。
这厢里,九儿出了密室,便径直离开小院,去往朔江边了。
她没有告诉炎陌峰,其实,对于朔江周围的地形,应该没有人会比她更熟悉。她知道江边有不少小渔村,她挨个儿去找,尽快找到赵明暄。
九儿真心的希望,赵明暄与苏枕月能快些相见,然后永不分离。
……
朔江之畔,那处小小的渔村里,十几户人家全靠打渔生活。虽不富裕,却平静而祥和,似远离了尘世,远离了世间所有纷争。
静谧之中,他似能听见江水流过的声音,江风吹来,带着冬日里的冰寒,一点一点将他从混沌凌乱的睡梦中拉醒。
赵明暄抖动着眼睫,缓缓睁开了眼。
全身各处都是酸痛难当,双手双脚一丝力气也无,似乎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其他地方都已经死去了。
赵明暄闭了闭眼,凝神积聚了些气力,然后咬紧牙关,凭借着床栏,艰难地想要坐起身。
然而,还未撑起半个身子,他便又倒了下去。
终是徒劳。
赵明暄只觉得焦躁万分,咬着牙想要再试,却听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沐宛然?
此时只要是想到那个女人,他都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可是,来人好像并非沐宛然。因为门外的人似是在推门,可门从外边被锁了。
“师父,门上了锁,进不去的。”说话的,似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看看窗户,能不能放进去东西。”回应孩童的,是一个略显低沉而沉稳的声音。
凭借习武人的直觉,赵明暄觉得那个被称作师父的人内力很是深厚。
“哦。”孩童乖乖应了一声,走到窗边,抬手推了推,也推不开,便只好拿手指戳破了窗纸,再撕开,直到可以伸进一只手了才停下。
“师父,你为什么不用拳头把门劈开呢?这门你绝对可以劈开的,你看看,这么破——哎哟!师父你不要总打人家脑袋嘛!会被打成傻瓜的啦……好好,徒儿不说了就是。”
赵明暄屏住呼吸,定定看着窗户,只见一只小手从撕开的洞口处伸了进来。那手里正捏着一个小瓷瓶和一张折叠的很小的纸条。
接着,孩童五指一张,瓷瓶与纸条便落在了屋内的地上。
然后,门外的脚步声伴随着孩童的聒噪声,越来越远,很快便又什么都再听不见。
赵明暄深吸一口气,凝神恢复气力,硬撑着终是坐起了身。他又缓了缓气,一手扶着床栏,挪动僵硬酸软的下了床,踉踉跄跄地上前,却又跌在了地上。
这一刻,他真的相信,自己已是废人一个了。
然而,他是赵明暄,是庆国皇帝,一国之君,所以,他不会,也绝不允许自己放弃任何生存的机会。都回自要。
他一手支起身体,一手伸上前,一点一点将那个瓷瓶与纸条够到了手中。
瓷瓶里装满了棕黑色的药丸,纸条上写得是服用的方法。
赵明暄有些不解,刚刚来的那两个人怎知他受了什么伤?又怎会突然给自己药丸?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此时没多余的时间想这些。
赵明暄决定赌一次,他倒出一粒药丸喂进口中咽下,按照纸条上的方法,就地凝神调息。
慢慢的,他感觉到腹腔似有轻微暖意,连带着整个四肢百汇都好像在复苏。
过了一会儿,他只觉全身已不再那么酸软无力,也能从地上站起来了。
只可惜,赵明暄的被扣住了铁环,两条铁链连在了床柱上,他根本无法逃脱。
赵明暄回到床榻上,复又躺下,思绪疾转之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宛然不知去干什么了,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小屋里。
打开铁锁,推开屋门,她看到赵明暄正转过脸,目光扫了过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旧的窗纱落在赵明暄的眼中,带着冬日冰寒蚀骨的凌冽。
宛然走进屋里,将手中的一个瓷罐放在桌上,笑着道:“我去讨了些鸡汤,一会儿喂与你喝,好不好?”
赵明暄抿了抿唇,不答,只道:“带我出去走走,总是呆在屋子里,很闷。”
宛然怔忡了一下,似是并不相信刚刚听到的,“你……你刚刚说什么?”
赵明暄面露烦躁之色,转过眼,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无波,“我是说,让我出去吹吹风。”
宛然咬了咬下唇,“可是你……”